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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現在站在這河流的遺址邊。這河流於這都市已成曆史。

美國的一位環境藝術家拯救了一條河流,使一條瀕於幹涸的河恢複了它的本來麵貌,並且作為環境藝術向世人展示。

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然而我卻並不希望這河流的複蘇。過去了的,不可能重複。而枯澹才是藝術的極致——那是一種很難達到的邊緣情境,那是經曆過豪華絢麗、棄絕一切脂粉氣之後的生命意誌,那是一切風景的原初與歸屬。它是一種高級的美,它具有一種哲人的睿智與詩性的本質。

河旁的苔蘚與風化的石頭都已深埋地下,或許經過上千萬年的磨煉,它會再度浮出地麵,以別的形式。

至於河邊的樹,它們都已枯澹而滄桑,河邊的孩子們都長大了,可是誰也沒有夠著那最高最美的枝條。按照宇宙規定的序列,我們還遠遠沒有達到那高度,那高度於生命是不可企及的,隻有死亡可以超越。

於是我們在宇宙的暗示下向著這高度走去。先行者佩淮已經接近了,後麵有無數的來者。在世紀末的黃昏,我們向著藏匿著死神的枯河走去的時候,將帶著無限的依戀回眸,末日的太陽將在我們的身體上發出神秘的反光。

我們那時將第一次徹底地撇開自己,棄絕一切裝潢與偽飾,成為與樹木河流同樣的自然造物。

那時,宇宙將發出響徹夜空的絕響。我站在那兒,回到了兒時,我聽見了那歌唱。我淚如泉湧,像當年的河流一般忘情噴發。在那神秘的音響中我聽見父母呼喚我的聲音——

——我知道我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