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03

請讓每個小孩都找到回家的路

他和她高中就相戀了,後來因為考上了不同的大學,兩個人就開始了異地戀。距離並沒有讓愛情變淡,雖不能朝朝暮暮卿卿我我,但他們也有著自己獨特的戀愛方式。每晚至少半個小時的視頻聊天,每周必須的一封通信,一樣讓他們體會著愛情的甜美與珍貴。

獨行青春裏的美妙歌聲

文/安一朗?

在這座城市裏,我相信一定會有那麼一個人,想著同樣的事情,懷著相似的頻率,在某站寂寞的出口,安排好了與我相遇。

——張愛玲

林小小讀高一時,偶然聽見一首老歌,然後她著了魔似的喜歡上那位十幾年前的歌手,並把這位歌手演唱過的所有歌曲聽了一遍又一遍,那些純美又略帶憂傷的老歌讓林小小如癡如醉。

小時候的林小小是個活潑快樂的女孩,她在少年宮學唱歌,連音樂老師都誇她像隻百靈鳥。後來上五年級那年,林小小生了一場大病,病愈後,由於藥物的副作用,身材瘦小的她日漸長胖,變成了大家眼中的胖子。

那一年,林小小參加了最後一次唱歌比賽。她發揮出色,卻隻得了第三名。“唱得確實好,但胖成那個樣子……可惜了。”一個同學不經意的一句議論落入林小小的耳朵,在她平靜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驚呆了,也瞬間明白了身邊的同學一天天疏遠自己的緣由。宣泄般號哭了一個晚上後,林小小像是變了一個人。她再也不肯當著別人的麵唱歌了,整日耷拉著腦袋,對誰都鮮有話說。

在班上一群愛笑愛鬧的同學中,林小小像一隻落錯枝頭的鳥兒,她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因為沉默,成績中等的她時常被人遺忘,被遺忘對林小小來說倒是件好事,但班上總有一些調皮的男生不放過她。

有一天她正準備進教室,突然聽到有個男生說:“林小小的父母也真夠絕的,女兒都胖成那樣了,還叫她小小。”說完,一陣哄笑聲在教室裏回蕩。

“洪宇,你嘴巴太損了,欺負女生有意思嗎?”一個女孩及時製止了這場鬧劇,林小小聽聲音就知道這是班長程靈。

林小小陰著臉推開門,徑自走進去,剛剛還喧鬧的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作為班長,程靈一次次主動接近林小小,但林小小不為所動,她冷漠而倔強地拒絕了程靈的友善。那些不為人知的憂傷,程靈不會懂,林小小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她隻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獨自憂傷,獨自歌唱。

林小小冷漠得像一塊冰,但班長程靈就是鐵了心,要用自己的熱情融化這塊冰。她想走進林小小的世界,幫她打開緊閉的心扉。十六歲如花的季節,豈能如此安靜而消沉?

程靈一次次的努力都是徒勞,林小小用冷漠的表情拒她於千裏之外。

隻是程靈沒有看見,在她沮喪地轉身離開時,林小小眼中閃現的柔光。林小小對程靈的熱心和善良是有感知的,也充滿感激,但她緊閉自己的心扉太久了,她不知道要如何打開,不知道打開後又將會遭遇怎樣的境況。

林小小沉默不語,卻也在冷眼旁觀。她已經知道了那天在教室裏大聲喧叫“林小小,人小小,卻是個大胖子”的男生叫洪宇,一個長相清秀,卻很調皮的男生,在班上常惹事。時常有女生向班長程靈告狀,說洪宇欺負她們。程靈每每將洪宇抓來一頓訓時,他會裝得可憐兮兮,連連認錯,保證以後再也不敢。

程靈讓他向大家道歉,他一臉悔過自新的表情常惹得眾女生一陣大笑,在他向眾人誠恐誠惶地點頭哈腰時,眼珠子卻在骨碌碌地轉,一個壞點子又來了,鬧得大家又好笑又好氣。

班上出了這個活寶級的人物,無聊、單調的學習生活倒也增添了不少樂趣。教室裏,隻要有洪宇在,總是笑聲陣陣,罵聲四起,喧嘩不堪。

林小小看著他們開心地笑,有時心裏竟也很羨慕洪宇的灑脫個性,他雖然愛逗樂別人,但心眼並不壞。林小小也羨慕程靈,覺得她是上天特別惠顧的女生。

有一天傍晚,林小小去教室晚自習。時間尚早,空蕩蕩的教室裏隻有她一個人,佇立在窗前,望著天空中絢麗的晚霞,林小小沉浸其中,不經意地哼唱起一首經典的老歌。可能是太投入吧,籠罩在夕陽餘暉中的林小小唱得忘乎所以,那深情、悠揚的歌聲隨風飄蕩。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叫好聲,林小小的歌聲戛然而止。

“哇!唱得太好聽了!天籟之聲呀!”洪宇豎起大拇指,一臉驚喜。

林小小的臉霎時像抹了胭脂,她習慣性地低下頭,不吭聲了。

“對不起!打斷了你美妙的歌聲,我實在是情不自禁才叫出來的。”洪宇說。

“你繼續唱吧,你唱得真好!”洪宇接著說。

“謝謝!但請你為我保守這個秘密。”過了一會兒,林小小突然低聲說。

洪宇想不明白,林小小為什麼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能唱出如此美妙的歌聲呢?

後來的日子裏,林小小一如既往地沉默,每天形單影隻。洪宇卻無法當作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他被林小小的歌聲震住了,他覺得自己曾經嘲笑她胖簡直是太幼稚了,這個外表平凡的胖女生原來很不一般。

林小小從來沒有想過,會有男生這樣稱讚她。當她再次見到洪宇時,內心忽然間感到既慌亂又甜蜜。她是一個敏感而心思細膩的女生,想著洪宇那天黃昏對她說的話,林小小的嘴角悄然綻放出一抹明媚的笑,但當她聽到班上的同學盛傳洪宇喜歡班長程靈時,林小小剛剛開啟一條小縫的心扉再次嚴嚴實實地關閉了。

一天課間,程靈跟以往一樣,又主動跟林小小打招呼。

“別假惺惺好嗎?我很累。”林小小盯著程靈說。

“小小,你為什麼這樣說?”程靈哽咽著問,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她隻是想幫林小小走出孤獨,讓她快樂起來。

看見程靈流淚,幾個圍觀的女生趕緊跑過去安慰她:“班長,別人不領情,何必委屈自己?”

“好心被狗咬,能不傷心嗎?”

“死胖子,不知好人心。”

眾女生罵罵咧咧,所有矛頭都指向林小小。

林小小心如蟲噬,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難道……腦海中突然閃現洪宇微笑著的臉龐,林小小驚呆了。

時間有條不紊地從身邊滑過,像暗夜中潛行的溪流。

升上高二,隨著文理分科,林小小已經很少看見洪宇。程靈依舊是林小小的班長,但自高一期間發生的事情後,她再也沒有主動找林小小說過話。林小小心裏充滿歉意,但不知道怎樣請求程靈的原諒。

隨著高考的臨近,在緊張的學習中,林小小總會患得患失,她會想起洪宇嬉笑的臉,會想起程靈撲簌簌滑落的眼淚,心裏悵然若失。

臨畢業那幾天,洪宇拿著畢業留言冊站在林小小的麵前說:“老同學,賞個臉,幫我留個言吧!”林小小驚訝地望著洪宇,心跳驟然加快。

“真希望還有機會聽你唱歌,你的歌聲簡直是天籟之音!雖然我一直為你保守這個秘密,但我還是覺得你的歌聲應該讓更多的人聽到。”洪宇繼續說。

林小小怔怔地望著洪宇,表麵平靜,心潮卻暗自湧動。

程靈的留言冊是在高考結束的那天才送到林小小的手中的,林小小麵對微笑的程靈,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心裏充滿了離別的愁緒。她低下頭,真誠地說:“程靈,以前的事對不起!但我會記住你曾經對我的好。”程靈驚訝地望著林小小,她沒想到,這個冰一樣沉默的女孩會親口對她說這些話。

“小小,那天我來教室時,不經意聽到了你和洪宇的對話,才知道原來你也是個愛唱歌的女孩,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唱歌吧!”程靈熱情地說。

“好啊,一定要邀上我!”不知什麼時候,洪宇已經站在她們麵前了。

林小小害羞地低下頭不吭聲了,臉上卻掛著笑。這段孤獨行走的青春結束了,她再也不要一個人寂寞地歌唱了。

選自《學生天地·初中》2013年第10期

那時候的我們,總是喜歡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可是隻有自己清楚,自己是有多麼寂寞。

請讓每個小孩都找到回家的路

文/一路開花?

世界上沒有一朵鮮花不美麗,沒有一個孩子不可愛。因為每一個孩子都有一個豐富美好的內心世界,這是學生的潛能。

——冰心

許小純說:“偉大的人從來都要曆經坎坷的。”比如像他,雖然天天被爸媽打,但仍然可以開開心心,這就是將來的偉人。

許小純是我最好的死黨,他除了太喜歡吹牛之外,其他方麵都挺好。

那時新加坡的《小孩不笨》正火,我和許小純一直想看,但無奈沒錢。許小純靈機一動,故技重施,又拉著我去騙他媽說要交班費。那天,不知是他倒黴還是他媽媽腦子抽筋,竟然想起來給班主任打個電話。

結果,他媽媽不僅知道這次班費是個騙局,還把上幾次的什麼試卷費、春遊費的事情全搞清楚了。可想而知,許小純被打得滿街亂跑不說,我也無緣無故挨了兩皮鞭。

許小純是出了名的打不死,正因如此,班裏的很多女生都給他取名叫小強。這不,才剛逃出他媽的軍事圈,他就一本正經地問我:“哥們兒,《小孩不笨》還看不?”

“看是想看,隻是哪兒有錢啊?”我一邊瞅著許小純,一邊無辜地搓著紅通通的手臂。

“走,我帶你去找我爸!這次,你可一定要演得逼真點,知道嗎?”許小純那架勢,那氣場,絕對比張藝謀還張藝謀。

許小純五歲的時候,他爸媽就離婚了。具體情況,許小純不知道,他也懶得問。反正自己成績不好,除了被打,也就隻能要錢找點消遣,關於這一點,許小純倒是想得開。不過,他爸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兒去,三句話不對頭,就是一記如來神掌。

和許小純在小區裏走了半天,終於在小賣鋪旁邊的茶室裏找到他爸爸。他爸正叼根煙,翹著二郎腿,滿嘴髒話,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

“爸,看你這樣子,是不是贏錢了?哦……我們要交班費,50塊,我媽沒錢,讓我管你要點……”許小純哆哆嗦嗦的樣子,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害怕。

“好!和啦!”和許小純他爸同坐一桌的老頭樂壞了。

“要你媽個錘子!看看,就因為你要錢,老子連清一色就放炮給人家了!滾,別找我要錢。當初離婚的時候法院都把你判給你媽養了,你還來管我要什麼錢?再說了,你看我像有錢的樣子嗎?再管老子要錢,老子就打死你!”許小純他爸的鬼樣子,連我站在門口看了都害怕。

“爸,我們真的要交班費嘛……大不了這錢我以後長大了還你。”許小純雙眼含淚的無辜樣,誰見了都心疼。

“得了得了,50沒有,喏,隻有30,愛要不要。剩下那20,你管你媽要去。”說完,他爸又接著“碼長城”去了。

說實在的,雖然我和許小純好得穿一條褲子,但很多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裝哭,還是真哭。就比如這次,他帶我管他爸要錢,剛才還梨花帶淚雙眼通紅,可一出門,就活蹦亂跳各種歡樂。我真搞不明白,有的時候都忍不住問他是不是瘋了。

就這個問題,他從來不正麵回答我。

“許小純,你剛才演得真像。”

“演個屁!老子那是真哭好不?你懂不懂?好啦,不說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懂。小孩子,你懂啥?喏,你看,這不就有30塊了嗎?不過,說實在的,電影票真的好貴,不如我們去買張盜版碟看看算了,除了模糊點之外,其他都差不多。剩下的錢,我們還能幹點別的。”

就這樣,我和許小純去城南的路邊攤買了兩張盜版的《小孩不笨》和《小孩不笨2》。

看完《小孩不笨》之後,許小純開始犯二了。他覺得自己性格有點像電影裏的成才,既然做不了最好的,那就做最壞的算了。就好比成才喜歡打架,那就讓他打到全世界最大的舞台去好了,沒什麼不可以。

成才打架打得好,這算是個特長,可許小純實在不知道,自己要壞到底,究竟有什麼特長。想來想去,貌似許小純也就隻會畫兩張破漫畫。

把漫畫搞到全世界去?貌似不可能,他又不是幾米。再說了,連個像樣的老師都沒有,想想就心寒。

許小純真心喜歡畫畫,他書包裏永遠都有漫畫書。上課無聊了,翻出一本來看看,見到漂亮的一頁,他就提起筆在課本上現場臨摹。因為這事,許小純沒少挨揍,但他就是停不下來。

許小純想了一下午,最終決定去跟他媽媽商議,給他找個好點的美術老師,他想學美術。

好吧,這次我膽怯了,因為我對許小純的媽媽還算了解。我遠遠地站在窗台邊,看到許小純被他媽打得像隻亂竄的小母雞。

許小純不甘心,拉著我去找他爸談。結果,話還沒說完他爸就直接把手裏的麻將扔過來了,我和許小純嚇得扭身就跑。

許小純這次像是來真的了。首先,他跟他媽斷了聯係,直接把床褥搬到我家來了。其次,他再也沒找過他老爸。

我問許小純:“為什麼他們都不同意你學畫畫?”

“我怎麼知道?他們說我數學隻考了15分,外語單詞都記不住,還天天倒數……我就想不通了,這些和畫畫有什麼關係呢?畫畫還需要背數學公式?還是說畫畫還需要寫幾個單詞在上麵?真搞不清楚大人是怎麼想的。”

許小純那天特別鬱悶,他不但逃課,還買了兩瓶啤酒。那年,我們15歲。

他坐在我的臥室裏,一個勁兒跟我說自己的故事。說兩句,喝一口啤酒,說一句,喝一口啤酒。最後,不知道他是真醉了,還是傷心了,反正是哭得稀裏嘩啦的。

那是我第一次見許小純哭得這麼難過。

他說他特別羨慕我有這樣一個家庭:可以和和氣氣跟爸媽說話,可以跟他們談自己的理想,可以在過年過節吃團圓飯,還可以在下大雨的時候等他們送傘……

“小海你知道嗎?為什麼每次下大雨,你爸媽一來送傘,我就會背著書包跑回家?因為我怕我哭。雖然你爸媽每次都送兩把傘,但你爸媽畢竟不是我爸媽……”

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怎麼在許小純那裏就成了奢望呢?我越聽越難過,越想越難過,然後,我也跟著許小純一起哭得稀裏嘩啦。

我為什麼哭呢?我到今天都想不明白,反正當時就覺得特別難過。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許小純已經不見了。

許小純一直沒來上課,整整一個清早,我都坐立不安。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果不其然,許小純喝醉之後,又去找他爸了,他又哭又鬧跟他爸說了一通。結果,他爸不理解不算,還把他劈頭蓋腦狠打了一頓,罵他怎麼怎麼不爭氣,怎麼窩囊怎麼笨,天天考倒數,估計都不是他親生的。

下午的時候,班主任給許小純的老媽打了電話。他老媽二話不說,當著眾人的麵就把我訓了一頓,我實在莫名其妙。

我還沒來得及反抗,110的警車就直接開到教室門口來了。

就在第三節課還沒下的時候,許小純跳樓了。他從五樓跳下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天藍色的校服,還有我送他的那雙二手耐克鞋。

幸好樓下的廣告牌和攤煎餅的棚子擋了他一下,不然,他就真一命嗚呼了。

許小純躺在醫院裏,神情漠然。醫生說,右腿骨折,斷了三根肋骨。

他爸蓬頭垢麵地跑到醫院來,還沒問清楚情況,就跟許小純他媽大吵起來。他們開始推卸責任,開始謾罵,甚至要大打出手。

從始至終,許小純都沒說一句話。

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活在許小純的陰影裏,我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自殺。一個天天跟我在一塊兒、逗我開心帶我玩的樂天派,怎麼忽然就這樣了呢?這件事,一直在我心裏盤桓不去。

不過,那段時間應該是許小純最快樂的時間。他爸和他媽天天輪流照顧他,給他做飯,陪他說話,看他畫畫。

我送了許小純一套珍藏版的幾米漫畫,另外還送他幾支筆還有幾個本子。他天天躺在病床上畫畫,說那麼多同學送來的禮物,就我的最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