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 記
回到哈爾濱後,我接媽媽的班到太平區人民醫院上班,做了半年宣傳幹事.9月,考入黑龍江大學中文係.1983年畢業,被組織選調下派到巴彥縣西集鎮鍛煉,先後任黨委秘書,副書記.後又調省委組織部青年幹部處工作一年.1985年經組織推薦加考試,進入中共中央黨校3年製培訓班學習.1988年畢業,到省政協任主席秘書,官至處級.1992年\"下海\"從商,先後在深圳,珠海,北京,哈爾濱等地,搞過內貿,外貿,開過酒吧,飯店,作過房地產,炒過股票......直到如今.文學是我唯一真正的業餘愛好.從1983年起,在報刊雜誌上發表過寫作和翻譯的新聞,政論,文藝作品幾百萬字.1991年出版散文詩歌集>.我的理想是:\"創造新生活.記錄新生活.\"
景華考上了哈爾濱林學院,學道橋專業.畢業後到北京,在林業部工作.
1985年考入國家經委辦的一個企業管理研究班,在大連工學院學習3年,1988年畢業後,成為中國最早的一批工商管理碩士.現在中國證監會任交易部經理.他戲劇性地與我們農場原18連副指導員,北京女知青陳紀元結婚.陳紀元是1969年下鄉的,比景華要大幾歲,她返城後考入北京大學法律係,又讀了碩士研究生,並去美國留學幾年,現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律師所,事業上十分成功.景華與我一直保持著密切聯係.我們之間的思想交流還象在北大荒一樣,無話不談.今年春節他回哈爾濱,我去看他,在一個小飯店裏,我倆從中午12點一直聊到晚10點!他現在煙吸得很凶,不亞於我.過去他可是一支都不碰.酒還是不行,喝一點臉就紅.
我從農場回來時,是與小崔一路.當時他正和蘇華在熱戀中.我們一起到了哈爾濱,正是淩晨,天還黑著.我把他送到蘇華家門口,就告別了.他回上海後接父親的班到江南造船廠,和蘇華保持了一段關係,蘇華也到上海住了一陣.最後是兩地分居的問題無法解決,隻好分手.兩年後,我在讀大學期間,媽媽患病去上海診治,小崔給介紹醫院,買火車票,幫了不少忙.1983年我大學畢業後旅行結婚到上海,他去接站,給我安排住處.那時他與蘇華已解除了婚約.他又交了個女朋友,是同一單位的,還領來與我見見麵.並在他女朋友家招待我吃了一頓飯,搞了一大桌10多個菜,都是滿滿的大盤,又給我倒了一大杯足有半斤白酒,他自己也倒了一大杯酒.我笑問他:\"你們上海人有這麼上菜和倒酒的嗎?\"都說上海人小氣,在北大荒時這方麵經常成為話題,和上海青年打夠了嘴仗.小崔也笑了,說:\"咱們不是從北大荒出來的嘛!\"打那次以後,我沒再見到小崔.
我到太平區醫院上班後,接到葛文成來的一封信,告訴我連黨支部上報場黨委的那份關於給他留黨察看一年的報告終於沒有批,還是把他開除了黨籍.以後我就和他斷了聯係.隻聽說他也辦回了北京,和他那個女朋友齊市青年小崔結了婚.後來我還多方打聽過他,但一直沒有音信.
濱德在我回來後不久也辦回哈爾濱,接他父親的班到市冶金機械廠工作.從農場回來,原來是幹部的一律不予承認,隻是計算工齡.他從普通工人幹起,幹了5年,當上了工廠的書記.又調到第二鍋爐廠當書記.後來他調進道裏區委宣傳部,任科級幹事,副部長.這20年他可真不容易.現在他在道裏區委黨校當校長.評上了高級職稱,搬進了寬敞的新居.邱姐開了一個小照相館,幹得很辛苦,生意還不錯.他們的兒子已經是大小夥子,正在讀大學3年級.濱德與我這20年來一直有密切聯係,保持著思想交流和相互幫助,我的父母先後去世,都是他幫著辦理後事.他對我在各個方麵的關心和幫助,完全是我的兄長.
1979年9月,我到黑龍江大學報到時,與曉峰相遇.她也考上了黑大,在哲學係.大學的4年裏,我們來往不多.後來,我們都有了各自的感情選擇.畢業時,我們都被省委組織部選調下派,她下到阿城的玉泉鎮任副鎮長.1984年初,我們都被省委組織部抽到部裏工作.1985年,我們一起到中央黨校學習,直到1988年畢業.我們一起走過12年完全相同的道路.現在她在秦皇島市北戴河區任副區長,去年我們曾在中央黨校相逢,參加畢業10周年的同學會.
我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有一天接到周誌剛的電話,他到北京辦事,非找我出去吃飯.約好時間,我到校門前等他.他乘一輛出租車來接我,西裝革履,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到了一家飯店,坐下點菜.周誌剛出手很大方,打開號碼箱,裏麵都是成遝的百元人民幣.他說他在上海搞金融生意,包了一輛出租車到處跑.他爺爺在\"文革\"中被扣的定息補發了,很多錢,他和張錦蘭已結婚了,張幫他管錢.又說起連裏那幾個上海青年,狀況都不大好.這頓飯花了200多元.周誌剛付錢時眼都不眨.當時我每月工資才60多元呀.
第二年,黨校畢業前我在省委組織部實習時,周誌剛到哈爾濱來,又找到我.這回可不是去年那種風光了:生意賠了本,媳婦離婚了,把他爺爺留下的錢也拿走了.他向我借了100元錢,說過幾天就還我,結果錢也沒還,人也不見影了.
8年後,也就是1996年12月,我已下海經商,在深圳.周誌剛又打來電話.他還真有本事,我在哪兒他都找得到.這次他就更慘了.說是涉嫌經濟犯罪,被判了幾年徒刑,剛出獄,現在也沒什麼事做.經朋友介紹,在湖南找了個工程項目,也找到了建築公司,可以賺些中介費,要拉我加入,事成後分利給我\"大頭\".我不懂建築,更不相信周誌剛能成什麼事,我在深圳的事也很多,離不開.可他天天打電話來,說他找到一個機會不容易,現在他已是山窮水盡,連到湖南的路費都拿不出,求我幫他這個忙.話講到這個份上,想想畢竟是20多年前在一個盆裏喝過湯的,我就去了一趟湖南.到那裏一看,根本是八字沒有一撇,白跑一趟,花去不少錢,還誤了我深圳的事.氣得我把他好一頓說.我告誡他今後要踏踏實實地做人做事,不要老是想不費力地一夜發大財.
前幾個月,周誌剛又來了電話,說他現在沒什麼事做,想我幫幫他.希望我去上海,他也想來哈爾濱.我沒去上海,也沒敢讓他來哈爾濱.以我現在的各方麵狀況,我對他已是愛莫能助了.
1988年秋我剛到省政協工作時,陪省領導到佳木斯,去了一趟撫遠縣.這是我離開10年後第一次回去,路過前哨農場的場部時,在十字路口,就是那個一邊是商店,一邊是招待所,一邊是機關,一邊是營建連的十字路口,我拍了兩張照片.這裏就是1975年初我第一次參加團\"雙代會\"與葛文成,老馬,小袁幾個合影的地方,也是1976年初我與哈市紅衛兵幹部考察團,與我的校友林曉傑一起合影的地方.還是那些房子,隻不過又經曆了10年北大荒的寒暑,看起來比當年破舊了許多.再聽不到大喇叭裏播放\"兵團戰士胸有朝陽.....\",再看不到飛揚的紅旗,張貼的標語,再看不到一群群朝氣蓬勃的知青們.我在十字路口停留佇足的10多分鍾裏,竟無一人走過.簡直就象一座遺址.
返回佳木斯的路上,還路過了洪河農場.這是70年代末按國際先進標準用引進設備搞起來的現代化農場,從農田到場院,實現了完全的機械化,自動化.耕地全部是噴灌,達到了旱澇保收.還看到一台大型挖掘機正在開溝,也就是我們過去的\"挖水利\".我一下子就回想起1975年在水利工地那些日夜,全團幾千人舉紅旗,鼓幹勁,支帳篷,在冰天雪地裏累死累活折騰一冬天,還不如這個家夥一會兒幹的呢.這個隻有一個工人開動的慢條斯理而又效率極高的家夥,使我們當年流血流汗戰天鬥地的豪情壯舉顯得黯然失色,顯得毫無意義.一時間我對這個外國鐵家夥充滿憎恨.1978年我們還在農場時,就聽說我國從國外引進設備,搞了個友誼農場5分場2隊,聽說全隊隻有16個人,卻能完成相當於幾百人的大連隊的所有工作,還要更快,更好.也聽說了在撫遠地區要搞現代化的洪河農場,我們場的何副場長就要調去.那時聽著這些就象是天方夜譚,今日得見,果是名不虛傳!
回到佳木斯,我們到了省農場總局.我見到當時的局長劉成果同誌,後來他調到農業部,先任農墾司司長,又當了副部長.我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他也到那裏學習過半年,彼此認識,也打過交道.我對他說:\"劉局長,你們是不是把前哨農場這樣的地方也重視一點,給他們點錢搞搞建設.別光把洪河農場弄得天堂一樣,那些偏遠地方就沒人問了?我在前哨農場下過鄉,這次我路過,怎麼看著還不如10年前哪?\"劉局長說:\"洪河農場是世界銀行貸款項目,情況不一樣啊.前哨農場那邊現在也不錯,人均收入很高。\" 在總局,我還見到幾位老知青,有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姚桂榮,她是哈市知青,當年是全兵團的知青榜樣,曾任兵團副政委,現在是總局工會主席,是個膚色黝黑,個子不高,有些發胖的中年婦女.她穿著普通,貌不驚人.交談起來,他們得知我是1974年下鄉到北大荒的哈市知青,說:\"啊,你是'小哈'呀.\" 我這才知道,當年我們是被老青年如此稱呼的.老青年們告訴我,上山下鄉的高峰時期,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共有54萬知青,\"大返城\"之後的一段時間裏,農場是\"車沒人開,地沒人種,帳沒人算,書沒人教......\"那是農場最困難的一段.現在知青還留下兩萬多人.我問姚桂榮:\"大姐,你對當年的上山下鄉運動如何評價?\"她稍一停頓,然後慢慢地,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知識青年的曆史地位,遲早會被作出公正的評價.\"聲音不高,卻很有分量.這一刹那,她的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她那帶著北大荒20年風霜印記的略顯粗糙,已有了淺淺的皺紋的臉上,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我和姚大姐還有幾個老知青一起,合影留念.
1990年夏,我陪同全國政協考察團到建三江農管局,也就是兵團時期的6師師部.我曾聽濱德說楊世蘭在這裏,找了個機會我就向管局的劉局長打聽.劉局長說他認識楊世蘭,她現在團委工作.第二天一早,劉局長就帶著楊世蘭來了.我和她已是10幾年未見,但還是一眼就認得出.她邀我到她家去看看,是一個十分簡樸的家,她的兒子已讀小學.當年大返城時她原已回到哈爾濱,準備和孟繁榮結婚的.後來由於種種原因,兩人終於分手,她又返回了北大荒,調到管局團委,一直到現在.她的愛人在管局外貿部門工作,條件還不錯.我問她,那年我還在上大學時,聽濱德講到她的情況,曾寫過一封信給她,不知她收到沒有.她說沒收到.她又帶著我去看了耿政委,耿政委已經退休,這是一位為北大荒的開發建設幹了幾十年的老同誌,我很敬佩他.和楊世蘭告別時,我留下100元錢,她堅辭不要.我說我沒別的意思,第一次見到你的孩子,表示一下.她勉強收下了,可又給我拿了一大堆各種農副產品,非要我帶上.幾年後楊世蘭全家也辦回了哈爾濱.
1993年夏,我從深圳回哈爾濱.偶然間碰到了鄧茂川,就是當年我們連推薦到汽車隊去的小鄧,10多年沒見,自然很親熱.他的愛人徐麗英也是我們連的哈市知青,他倆都是1974年12月下鄉那批的.談起來,小鄧現在的境況很不好,家裏失火,小徐子被嚴重燒傷,治療花了很多錢,欠下一身債,壓得他幾年抬不起頭.看著他唉聲歎氣的樣子,想想當年小鄧也是個精精神神的小夥子,小徐子在連隊也是個愛唱愛笑的活潑姑娘.我十分慨然.問道:\"你到底欠人家多少錢,把你壓成這個樣子?\"小鄧說:\"2000塊錢哪!\"我那時正在深圳搞公司,又是剛回來,兜裏有些錢,當即就拿出2000元錢給他.他自然感激不盡,後來我們還保持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