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裏的泥土路終於走完了,前麵是海青公路,這裏是撫遠三鎮——抓吉、海青、撫遠相連接的二級沙石公路,很平坦。趕車的大李把鞭子在空中劃了兩個圈,“啪!”地甩出一個響鞭,4匹馬撒開蹄子奔跑起來,“的的”的馬蹄聲打破了初秋清晨的寂靜。
迎麵飛駛來一輛汽車,接近馬車時並未減速,還開足了高音喇叭 “嘀——嘀——!”叫了兩個長音,“呼”地擦著馬車急駛而過。駕轅的大青馬猛然受到驚嚇,長嘶一聲,兩耳豎起,前蹄一揚,就狂奔起來!大李拚命地甩鞭子,拽韁繩,扳車閘,可是他甩掉了鞭繩,扳斷了車閘,無論如何也停不住馬車!司務長和領料員都從車上被甩了下去,小丁卻死死抓住車板,他不想被甩下去,他要回家!回家!
猛烈顛簸的車上,小丁的提包向車外滾去,他一把沒抓住,提包已滾到車外。他探身去夠,一下子重心都撲到了車外,身子掉了出去!可是,他的一條腿卻被車上一根繞車板的粗繩掛住,怎麼也掙不脫!
小丁的頭撞到地上,馬車還在狂奔,他的身子和頭部在沙石路上一拖一顛,他發出裂人心肺的慘叫。一道血跡,夾著衣服和皮肉的碎片留在了沙石路麵上,越來越長,越來越遠……
秋天的故事之二
10連的小吳是個文靜、清秀的天津姑娘,白裏透紅的瓜子臉上,一雙透明清澈的大眼睛總閃爍著好奇的神情。她是連隊的養豬員,和另一名男青年一起負責飼養10多頭豬,她工作勤勤懇懇,從無怨言。
聰穎秀麗的姑娘總會有小夥子愛慕,不時有人向她表白愛情。姑娘的內心世界卻從未向任何人打開,大概她在找尋和等待真正情投意合的愛人吧。
深秋的一天夜晚,小吳守在離連隊三裏多路的豬號一間草房裏。一頭母豬已經臨產,男飼養員小王卻病了,小吳隻好自己一個人打夜班看守。
窗外,一陣蕭殺的秋風吹過,房內的馬燈裏火苗也晃了幾晃,北大荒的秋夜,寒氣襲人。小吳攏了攏爐裏剛生起的火,拉一拉身上披著的舊棉襖,定定神。她看著躺在草堆裏哼叫著的老母豬,今夜又要添一窩可愛的仔豬啦,愉悅之情衝淡了她身上的寒意和心頭陣陣湧起的孤寂恐慌之感。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誰呀?”小吳聲音顫抖地問。門外,一個含混不清的男聲在風中答應著。小吳不敢貿然開門,但那扇破門禁不住幾下推砸就開了,一個人闖了進來!
“是……你?”小吳一下子從火爐旁跳起來,倒退了幾步。
這是個男知青,兩年前因為他的女朋友辦了病退返城,然後和他“吹”了,他精神受了刺激,有時就瘋不瘋傻不傻的,人稱“精神病”,他與從前相比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容貌猥陋,
目光呆滯,平素一見到女青年就嘿嘿笑著湊上前去,人們都厭惡他,小吳從來都躲開他遠遠的,今天這時候他來幹什麼?
“精神病”一進門就作出一副笑臉衝小吳湊過來。
“你……你來幹什麼?快出去!”小吳驚恐地向後退去,臉上已沒有了一點血色。“嘿嘿,別……今天我和你……”“精神病”語無倫次地說,突然猛撲過來抱住了姑娘!
小吳哭叫著,掙紮著,她推開“精神病”朝門口跑去,一隻腳已跨出了門。
“精神病”一步竄到門口,死死抓住小吳,把她拖回來,反身把門關上。小吳拚命地呼叫,可是在這秋風呼嘯的夜晚,幾裏之外的連隊,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精神病”把小吳按在地上,撕扯著她的衣服,小吳拚盡全力反抗。她狠狠咬了“精神病”手上一口,趁他痛得一鬆手,她翻身爬起來向門口跑去。外麵就是自由安全和一切!她決不能毀
在這個瘋子手裏!她的手已經觸到了門板。突然,腦後一聲轟響,她眼前一黑,手無力地從門板上滑落,她渾身癱軟倒在地上。“精神病”氣喘籲籲地站在旁邊,手裏拿著一塊磚頭,看著腦
後浸出鮮血,痛苦呻吟的姑娘,他瘋狂的臉上露出可怖的獰笑!
“精神病”蹂躪了昏死過去的可憐姑娘,還不能抑製那已經毫無理智的瘋狂欲望,他又拚命撕扯著姑娘身上殘存的衣服,又拎起門後一把鐵鍬,狠狠鏟下去!
爐內隻剩下暗紅的炭火,草堆裏,產仔的母豬大聲哼叫著。馬燈的光在秋風中搖曳。可憐的姑娘倒在門旁的地上,純潔的肌膚沾滿泥土和血汙,外衣和內衣都被撕成了碎片。她那曾經是
美麗可愛的臉龐已經從脖頸那裏與軀體分為兩處……
從1975年春到1976年秋,一年多的時間裏,這個墾荒團發生各種死亡事故十多起,大多是非正常的重大惡性死亡事故。每死一個人,都要立即發電報通知死者的家人,家裏來人時,團裏就派
小車去接.在1975年冬的事故高發期,幾次都是這個剛接來,那個又到了,團裏的兩台北京吉普竟忙不過來!
那個“精神病”被團裏送師部檢查,給綁起來扔到貨車箱板上大冬天拉了400裏路,差點活活凍死。
此外,還有很多重傷致殘的,有個連隊在伐木時,一個男青年頭部被砸傷,送到團部已經奄奄一息。剛好哈爾濱市第5醫院來了一個醫療隊,臨時搞了個簡易手術室,拿老虎鉗子消毒後把他
顱骨扳開,作了手術,總算保住了命。但那個青年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維,整天哈哈笑著跑來跑去,隻會吃飯睡覺。
那段時間,團部到處都貼著\"搞好安全生產!杜絕死亡事故!\"的標語.連隊的小型車每從團部回來,幾乎都帶回這樣的消息,簡直象收音機裏的小說連續廣播!
墾荒是和平時期最艱苦最危險的事業,尤其在30多年前,其艱難困苦的程度僅亞於戰爭。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最後組建的六師,這個以16歲到20多歲的青年人占絕大多數的幾萬人的團體
,在開發荒原的幾年時間裏,非正常死亡就達上百人,從連長、指導員到班排長、機務人員、後勤人員……足足一個大連隊!而最後組建的68團,死亡數字占了其中近20%!
荒原作證!
但是,北大荒和撫遠不是死亡之地,決不!它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片肥沃的土地,也是一座鍛造了百萬人的大熔爐!經過十萬轉業官兵和百萬知青數十年前赴後繼的開發建設,今日北
大荒已經真正成為了富饒美麗的北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