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發出哀嚎,聲音被壓得變了形:“不逃……不逃……我沒犯案……我喘不過氣了……”
不良人見了冷笑:“還敢狡辯!隨我們入大牢!”
漢子的求饒聲越來越低沉:“鬆開……我去大牢……我去……”
“師父,他要被壓死了!”
猴子大怒,金箍棒握在手中,就要將那不良人打成肉餅。
“莫傷人命,你就是將這群不良人打殺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三藏微微搖頭:“將他救下吧!”
悟空咬牙切齒,哪怕知道師父的是對的,心裏也極不痛快,吹出一根猴毛,悄無聲息間來到了不良饒膝蓋下方。
很快,那漢子停止了掙紮,軟趴了下去,已經告別了人世。
不過這是原本的命運軌跡,現在真正的漢子,卻被猴毛替下,來到了悟空身前。
“啊!”
他暈暈乎乎,先是看到了猴子八戒的尊榮,嚇了一大跳,但看著街上那如同爛肉般,被隨意丟棄在一旁的屍體,意識到自己正是被救了,立刻拜下:“多謝義士,大恩大德,大恩大德!”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以前他們解決妖怪,無形中也救了許多人,但都不如這位來得實在,猴子咧嘴一笑:“不用!不用!”
三藏則看著他,淡然地道:“你是誰?”
漢子道:“我是長樂坊工阿亮,今日帶了些銀錢出來,準備給妻女置辦些用品,不料被那殺的不良人盯上,我也是被錢財迷了心,隻想著逃跑,沒想到還是被抓住,險些喪命,唉,早知就予了他們錢財,不至於如此!”
猴子聞言大怒:“你這的是什麼喪氣話,那本就是你的錢財,又豈能被那些惡徒搶去,就要反抗,一起反抗!”
八戒和沙僧也連連點頭。
長安太水深火熱了,這些被壓迫的人們,已經逆來順受,將錯事習以為常。
這才是最可怕的。
但三藏看著阿亮,突然問道:“你可有作奸犯科之舉?”
阿亮遲疑了一下,想要狡辯,可三藏哪怕收了神通,單單是自身的境界,就注定了根本在他麵前隱瞞,隻得重新拜下:“恩公,我確實偷盜過十數次,搶劫了七八回,可全部是因為生活所迫,我是一個好人呐!”
猴子一怔。
自己救下來的,竟是罪犯?
八戒卻先入為主:“這是長安太水深火熱,活不下了啊,官逼民反,豈能怪民?”
沙僧也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師父,這阿亮本性未泯,可渡入我門!”
三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細細思索,卻發現沒什麼問題,點頭道:“我名三藏,是西牛賀洲靈山大雷音寺僧人,來簇傳播我佛真經,你可願入我佛門下?”
阿亮對於西牛賀洲、大雷音寺一無所知,但聽了我佛的真善美,頓時露出虔誠與向往之色,大禮拜下:“我願意,我願意信仰我佛!”
於無心處真善美,方知我佛是我心!
阿彌陀佛!
三個徒弟露出喜色。
雖然不應該開心,但目前看來,長安太需要我佛了。
任誰都不希望自己萬裏迢迢而來,最後被拒之門外,現在有被在乎的感覺,真好。
而三藏也定下了目標。
兩條路線。
第一是由上而下,讓統治者施以仁政,慈悲為懷,才能從物質上改善南瞻部州水深火熱的生活狀態,讓不良缺街謀害人命的事情不會發生。
第二是由下而上,唯有讓民眾覺醒,才能給予上層以驚醒,讓他們知道底層百姓的命也是命,不可愚弄,不可操縱。
這兩條路線,需要一起進行,隻是一為明,一為暗。
三藏問道:“城中何處最為貧困?”
阿亮苦笑:“那自是我所住的長樂坊了,裏麵生活的大多是賤籍,有上頓沒下頓,不知什麼時候就醒不過來了……”
長安共有數百坊市,其中長樂坊名字雖然很美好,卻是最為貧窮的平民窟,居住著大量的賤籍和黑戶,簡稱賤民。
不僅一點沒有快樂可言,當三藏師徒來到這裏,還感受到了濃濃的怨氣和死意。
毫無疑問,住在這裏是真的朝不保夕,根本不知道能否看到明日的朝陽,卻又不願意離開。
畢竟這裏是世界的中心,在長安活著,還能有個期盼,期盼著能在這裏真正紮根,走出長樂坊,融入到其他的坊市裏,成為人上人。
賤民們做著一場長安夢。
阿亮在長樂坊裏,已經算是富足的賤民,之前被脖子壓住的時候,夢才是醒了。
幸閱是,他剛出狼穴又入虎……呸,幸閱是,他的長安夢醒了,馬上接上新的淨土夢。
想到能去極樂淨土享福,他的眉宇間頓時充滿著朝氣蓬勃的積極,暗暗發誓,跟隨大師,將這個夢,傳向更多需要它的人。
至於不做夢……
嗬嗬,不做夢的話,怎麼活下去?
三藏師徒在阿亮的安排下,來到了一處臭氣汙濁不是那麼嚴重的廟宇之前。
“此處原是一座道觀,荒廢許久後,又成了乞兒的聚集地,前幾月那些乞兒的頭領蘇六公,被不良人活生生打死了,現在空了下來,可以作為落腳點。”
猴子和八戒率先開路,將蜘蛛網、爬蟲和煙塵統統掃開,沙僧抬著佛經入內,看向這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的廟宇:“師父,我們要在這裏嗎?”
三藏點點頭,找來一塊破破爛爛的牌匾,以手指為筆,重新寫上三個大字——
化生寺!
當寺名誕生,一抹金光隱隱浮現,撫慰著人心,也代表著佛門終於在南瞻部州的中心,立下鄰一個根據點。
阿亮的眼睛頓時更亮了,虔誠地拜倒下來。
正如黃裳所過之處,都是洞福地,學海聖境,三藏乃在世聖僧,當正式立足於化生寺中,不需要打造禪榻,裝修寺廟,就有無上妙景。
三藏已經刻意壓製,沒有弄得地湧金蓮,花亂墜,過於誇張,要讓長安上下循序漸進,慢慢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