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室裏麵堆放的東西更雜亂,貼著幕牆高高壘起的物品都用大幅的暗綠色散苫布罩著,整個空間裏昏暗渾濁,有種空氣不流通的凝滯感。
也許是人的第六感,譚林自從進到這裏,小腿就不由自主的有些發抖。哆哆嗦嗦的勉強走到場地中間,剛欲扭過頭去,想對宋可遇說一句話,嘴還未完全張開,便聽見輕微的一聲悶響,地上的浮土裏迅速的張起一麵繩網,從四麵八方彙聚而起,快速的向空中反勾。
譚林慌張的隻來得及將驚叫梗在了喉間,抖著手腳無所適從。冉不秋卻在繩網收起的瞬間,手下悄悄用力,將宋可遇推到了臨近的苫布後麵躲避,然後任由自己的肉身隨譚林一起被繩網收起,吊向棚頂。
冉不秋的神識從肉身中施施然飄出來,冷眼旁觀著譚林。隻見後知後覺的譚林驚叫著,推了推壓在自己腿上的冉不秋,戰戰兢兢地伸了兩根手指,在冉不秋的手腕上掃了掃,又不甘心的在他的脖頸上按壓了一下,才確定冉不秋居然一點心跳、呼吸也沒有了!
這接連不斷的刺激,遠遠超出了他說心裏所能承受的極限,譚林心髒一擰,額頭一涼,整個人也跟著昏了過去。
冉不秋在空中看著他這一切表現,鄙夷的搖了搖頭,漂浮到了隱藏在苫布後麵的宋可遇身邊,說:“我原來還覺得你不大中用,現在看起來,你比大多數人倒是都強了許多。”
宋可遇沒有心情理他,機警的朝四周望了望,屏息靜氣的等了一會兒,見並沒有人衝進來查看,心裏暗自揣測,大概是幾人走進來,無意中觸碰到了機關,才驚起了繩網,而並不是有人存心要下套,用網捉他們幾個。
這麼想著,心下稍微安定起來,便留意向身旁打探。
他小心翼翼的掀起身旁苫布的一角,下麵罩著的也是一個幽深的鐵籠,隻不過裏麵漆黑不見五指,很難看清有什麼,宋可遇掏出手機,燈光照向裏麵,眼睛適應了一下,才看見一隻瘦小的幼年黑熊,正蜷縮在籠子的最裏麵,嘴上帶著金屬材質的口籠,神情萎靡的縮在籠子裏。在強光的照射下,它也僅僅是瞳孔跟著緩慢的動了動......那神態,讓宋可遇敏感的想到了前一天在福利院儲藏室下麵救出來的那些神態異常的孩子。
“你能看到什麼嗎?”宋可遇總覺得有一些異樣,轉頭問向身旁的冉不秋。
冉不秋凝神看了看,“在肉身裏的魂魄,我是看不太出來的,何況又是牲畜。雖然我可以將它的魂魄從肉體裏拎出來查個清楚,不過要先說清楚,因為魂魄無緣無故的離了本體,總歸是有風險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再也塞不回去,就此魂歸幽冥了。”
這番話讓宋可遇有些犯難起來,他想了想,又逐一的去檢查苫布下其餘的籠子。但大多數的動物都是一副散混沌的樣子,似乎是被喂食了一些安定類的藥物,好便於即將進行的押運搬遷。
宋可遇寂靜權衡,最終還是決定放棄了,他不能冒著有可能置這些動物於死地的風險,去驗證自己某些荒謬的猜測。他剛要對冉不秋說話,便聽見最角落外緣的一個籠子裏,傳來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側耳聽了聽,在冉不秋的眼神裏驗證了並不是自己的幻聽,急忙趴在地上,向最下麵的小籠子裏探過頭去。
這是一隻鳥籠,裏麵雜七雜八關著幾十隻毛色、品種各異的鳥類。而他聽到的聲音,正是來自於裏麵體型最大的一隻色彩斑斕的金剛鸚鵡。
說起來,這鸚鵡他很有些印象,那天他和呂嫵剛進來馬戲團看表演的時候,正是看到這隻金剛鸚鵡雙翅向上交疊,比出了一個“心”型的姿態。當時他們還奮力的鼓掌,嘴中嘖嘖稱奇,現在想來卻覺得一陣莫名的心酸。
宋可遇試探的問了一聲,你好。
那鸚鵡竟像是受到了驚嚇,繼而一雙眼睛亮了亮,幾步竄上來,一隻爪子緊緊的勾住籠子邊緣,另一隻爪子則探出籠子外麵,朝宋可遇的手伸去。隻可惜它的小腳太短,幾隻伶仃的指甲在空中徒勞的劃了幾下,宋可遇心領神會,伸了一隻手指過去,輕輕的碰了碰它的爪子,那鸚鵡的爪子便一下緊緊的攥住了他的手指。
奇妙的感覺似乎經由對方那尖細的小爪尖傳遞到了宋可遇的指端,宋可遇難以置信的回頭看了冉不秋一眼,悄悄壓低了聲音,又朝著籠子裏問了一句:“你能聽懂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