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越來越近了,宋可遇已經可以清晰的辨別出她那一張稱得上清秀的臉孔上,綻放出扭曲的猙獰,殷紅的嘴唇向兩邊裂開,現出與臉孔不成比例的血盆大口!
宋可遇心中一緊,就是這張嘴,就是這個人麵獸身的怪物,毫不留情的吞掉了小綠芽,如同吃一塊毫無生命的腐肉。
越來越近了,阿成也開始加速,兩人麵對麵急奔,雙倍加快了速度,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五米,一米!
阿成縱身向前一躍,一張血盆大口如陰影一般幾乎將宋可遇全部籠罩其中,可就在她誌在必得的最後瞬間,卻見到宋可遇同樣張開了自己的嘴,他眼眶眥裂,滿麵青紅的血管爆凸,一張嘴以誇張的速度向兩側飛速的擴張,阿成大驚失色,可兩者都身速太快,她來不及收身調頭,直接撞入了宋可遇的口中,不過一息,就消失不見了。
身後的士兵們目睹著這駭人的一幕,都忍不住驚駭的頓住了腳步,更有驚嚇過度者,連手中的銅戟也跌落在地上,他們靜默片刻,紛紛轉頭落荒而逃,口中哀嚎不絕於耳,“阿成被吃了!阿成被吃了!阿成被吃了!”
宋可遇臉上恢複如常,可他全身如墜地獄,難以名狀的撕裂炙烤從五髒六腑中生發出來,想要從內裏向外將他吞噬。
他扼住自己的喉嚨,眼前光怪陸離的劃過無數的畫麵,無數的臉孔。
整個世界都在顛倒旋轉,他腦中被難以計數的情緒輪轉控製,想喊叫呼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耗盡了,汗如雨下,衣褲都被打濕,緊緊的箍貼在皮膚上,像是從水裏打撈上來的。
他無力的抬抬眼皮,一桶冰水潑向他的腦袋。
他被刺激的又清醒了一些,可手腳都動不了——他正被麵部朝下禁錮在一張黑色的石台上,手腕、腳腕、腰上,都被鐵鎖扣著。
見他清醒了過來,靐王眼紅如血,手臂向上彎曲,五指微張,向他走過來,聲音低沉到幾乎聽不清楚,像是音量稍大,便會無法抑製身體內沸騰的狂怒,“你,吃了我的阿成。”他的聲音冷酷到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無法接受的事實。
宋可遇虛弱的輕佻回答:“她也吃了小綠芽。”
“你懂什麼!”靐王再也壓抑不住,暴躁的吼道:“他是魘!他是陰鬱,是混沌,是人一切黑暗負麵的集合,若他發了明朗之芽,他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待那綠芽蓬勃生發,便會撐爆他的身體,他一樣活不成!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差別?!”
“你親眼見過嗎?”宋可遇不與他比音量,平緩的說,“你沒有,你統治的世界裏,沒有任何魘見過綠芽勃發,他們都被你的謊言欺騙了,是你自己懦弱,不願意麵對未知,更不敢麵對自己!”
“你閉嘴!”靐王捂住了耳朵,“我隻要我的阿成回來,我隻要我的阿成回來!”他從一旁的方桌上拿起一把手指寬的小葉刀,刀刃薄如蟬翼,吹發可斷。
“獅子也不夠強壯,”他看向宋可遇,“我要將你製成一隻血鷹,扳出你的肋骨做鷹翅,掏出你的心肺做驅動,放盡你的鮮血獻祭永生,斬下你的頭顱,以召回我的阿成!”
他閃著寒光的小葉刀向宋可遇背部伸過來,宋可遇卻毫無懼色,冷冷的說:“你的阿成死了!“
靐王不受他的刺激,冷笑道:“她被你吃了,我會召她出來。”
“不,你的阿成死了,她不是被我吃了,”宋可遇看到靐王手部的動作頓了一下,嘴中不疾不徐的繼續說:“你最愛的女人,許成歡,哦,不,應該說是你的未婚妻,就是被你親手害死的!”
靐王臉色大變,如珠的冷汗從額角滴落下來,他瘋狂的想製止宋可遇的述說,他一邊近乎瘋狂的搖著頭,嘴裏喃喃道:“你胡說!你胡說!誰都不能傷害我的阿成!不能!”手中的刀刃快速切割向宋可遇的後背。
背部的皮膚一熱,劇痛隨之而來,宋可遇牙關緊咬,聲音高亢的說:“是你醉酒酒駕,出了交通事故,當場車毀人亡!許成歡在車裏當場斃命,而你雖然僥幸活了下來,卻因為重傷了頭部,成了植物人!你將自己幽閉在這魘的世界裏,不過是不願意麵對自己犯下的過錯,你活著無法麵對親人的淚眼,死去又怕麵對亡妻的指摘,你寧願這樣不活不死,不人不鬼,遁逃在這魘城裏。你還有臉稱王嗎?你隻是個不願意為自己的錯誤承擔責任,連自己都不敢麵對的無恥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