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漯縣瘟疫(1 / 3)

杯酒茶盞交錯之間,幾人皆是有幾分醉意上心頭。天色已晚,彎月高掛枝頭,寒鴉夜啼,驚起夢中人。

林容自小滴酒未沾,如今故人重逢甚是欣喜不免得多飲了幾杯,現下正頭枕飯桌睡得香甜。敫瓔按住了敫奈欲換新茶的手,敫奈被打斷興致頗為不滿地朝敫瓔的方向瞪了幾眼,卻被敫瓔一記眼神殺給嚇得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敫瓔開口道:“茶醉較之酒醉更為難受。”聽到敫瓔一句平平淡淡關懷之意的話,敫奈無奈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大多數時光都在深海之中度過,因而對陸地之物甚為好奇。將茶水盡數嚐一遍也不過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罷了,她哪懂何為茶道?

見二人尚缺一台階下,張秋衡便說道:“天色已晚,不如先去客房休息,明日再做打算也不遲。”敫瓔朝張秋衡拱手道:“多謝張兄。”話音剛落便攔腰將林容抗至肩上,拉著敫奈快步跟上一位仆人的腳步。突然改變睡姿讓林容不滿地嘟囔一聲後蹭了蹭敫瓔後背換了個自認為舒適的姿勢繼續睡著。

夜風呼嘯挽烏雲,黑雲迎麵遮彎月。不多時大雨伴著電閃雷鳴傾瀉如注,一道閃電至窗外而過,敫瓔驚得坐直了身子。林容本能地伸手拍拍他,亦如兒時那般。敫瓔看著依舊熟睡的林容無奈地笑了笑,而後卷了被褥縮至一旁角落。隔壁的敫奈早已呼呼大睡,絲毫沒被窗外的景象給影響到。

這一夜敫瓔睡得並不踏實,不是被窗外的電閃雷鳴驚醒,就是夢到父母慘狀從而驚嚇蘇醒。直至天微泛白光,他才帶著滿身虛汗渾渾噩噩的進入夢鄉。

天剛灰蒙蒙亮之際,漯縣師爺便匆忙至張秋衡屋外,一問才知昨兒個深更半夜有小兒渾身發熱其父母憂心忡忡連夜至醫館救治,本以為不過是普通著涼發熱,哪知今早卻有更多人至醫館求醫。就連早前照顧那小兒的父母也有些發熱咳嗽,這才引起眾人重視,遂而趕緊讓人來告知縣太爺張秋衡。

張秋衡還不及穿衣,隻套了一件外袍就匆忙而至:“師爺,夏醫師可知這是何種頑疾?”師爺道:“啟稟縣太爺,夏醫師尚不能確定,現今已然前去源頭尋那病因,這頑疾傳染極快,為漯縣百姓著想縣太爺遠遠一觀便是,切不可靠得太過近了。”張秋衡聽師爺之言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罷了,到了醫館見如此之多醫患早就將那些叮囑拋之腦後了。

大人忍耐力尚行,小孩就不行了。他們這些人無一例外全是先周身發燙,而後身上開始起紅疹,成片成片地遍布上身。紅疹奇癢難耐,若是不小心抓破了,便開始流膿發爛。紅疹點般大,奈何量多聚在一起甚是讓人覺得周身發麻。以手輕觸一股燥熱感至紅疹傳入指尖。即便是流膿了,那股癢氣不但不曾褪去,反而愈加強烈。一時間,小兒啼哭之聲與成人強忍的呻吟聲在醫館內拌在一處。

張秋衡接過醫侍遞過來的口巾蒙了口鼻,套上了白長褂,將裸露在外的肌膚盡數用以藥水擦洗過後才隨醫侍入了醫館內堂。既然縣老爺都放下身段,師爺又有何由頭能置身事外?當下他便有樣學樣地將張秋衡先前的動作如法炮製一番後緊跟其後入了其中。

內堂之中多為孩童,此處啼哭之聲更甚外頭。張秋衡接過醫侍遞過的藥液為孩童塗抹,其中有不少孩童忍不住癢意而被醫侍用以布條強行捆住,隻因人手遠遠不夠,而撓破皮後不僅會愈發癢而難耐,還會加快其擴散的速度,故而醫侍此番作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張秋衡望醫館內多數都為漯縣東麵的百姓,而西麵的人少之又少,便大膽推測這次病源多半是在這漯縣的東麵。當下覺得自己在這裏也幫不上多大忙,便同師爺回了縣衙打算同林容三人商議後再另做打算。

至縣衙天已然大白,因天不大亮光,還透著灰蒙,故而林容也醒得比日常要晚些。林容起身卻見敫瓔不同往常一般還裹著被褥便抬手推了推他:按預算今日是要與張兄辭行的,你怎還睡得比我還遲?當然這想法林容不過是在心裏過一遍罷了,也沒必要說出口讓各自難堪。

見敫瓔並沒有多大反應,林容便俯身噗扯他的被子,卻聞敫瓔一聲嘟囔:“冷……”林容這才驚覺敫瓔的不大對勁,隨即探入其中,觸手的是一片火熱,熱得林容的手心直發燙。林容暗叫糟糕,扒開被褥果不其然——敫瓔雙頰紅彤彤一片,口中迷迷糊糊直喊冷。

翻身下床的林容慌不擇路,開門而出正撞上迎麵而來的張秋衡。“賢弟這般慌裏慌張的可是出了什麼事?”“張兄來得正好,時琢高燒整個人已然迷糊不清,兄長定然知曉漯縣醫師底細。望告知,賢弟感激不盡!”

張秋衡聽聞林容說敫瓔高燒當即便愣住了,而後像是為了確認一遍似的開口道:“高燒?”林容不知外頭情形,當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琢自兒時起從未生過如此重病,兄長就莫繞彎子了,快些告知簡琢,簡琢必當湧泉相報。”張秋衡聽清了,跟在後頭的師爺自然也盡數聽在耳中了,他下意識就拉著張秋衡退了一步。張秋衡朝師爺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行退下,師爺張口欲說些什麼,卻被張秋衡拉下的臉給逼得閉上了嘴默默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