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元嘉公主說完,用力的抱著他,他沒有分開她,就那樣任憑她肆意的擁抱,兩人纏繞在一起形同枯藤繞樹一般,兩人在這一刻之中,心思那樣不同。
他的長指,冰冰涼涼,擦拭在了他的眼角,擦拭掉了他的淚水,她知道,她是抗拒長大的,隻因為,從小他們就這樣親密無間的生活在一起,長大?
長大後,他們之間還能這樣親親密密的嗎?她似乎在要求別的什麼,而他呢,明明對什麼都知道的,但卻假裝對她的情感,不能理會,不能明白,視而不見。
這一段感情,在她這裏卻被扭曲了。
幾年前,她也明白,其實他們之間已經名存實亡,其實他們之間,已經徹徹底底的走到了盡頭,他明白這些事情,但不能接受長大,不能接受長大後帶來的這一切概念了。
因為這個,夜郎痛苦了,她選擇告別痛苦的方式,是離別。他去了一個人跡罕至的鬼地方,在那荒郊野嶺裏,她告別了之前的生涯,開始了全新的日子。
這盡管是寂寞的開始,卻也是斷念的開始啊。
今日,他再一次回到帝京,這裏,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今時今日,到帝京來,真個是感慨萬端啊,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但這些話,這些事情,卻好像成為了不可宣之於口的秘密。
帝京,是祥雲裏的宮殿,處處都浮蕩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浪漫與華貴,帝京,是這樣散發著祥瑞的地方,這就是帝京,這就是帝京啊。
但是,帝京卻逐漸的和他沒有了絲毫的關係。帝京的關聯都消失了,斬斷了這一切的脈絡,帝京的人,也早已經消失了相熟的老麵孔,現下,仔細看來,她和帝京卻格格不入了。
“姑娘,皇上在弘徽殿等您。”皇兄身邊伺候的太監一麵說,一麵做出來一個延請的動作,看起來,他是的確不認識自己了,這多少讓她感覺到一丁點兒的落寞與失望。
“我知道了。”她頷首,跟著那太監走,朝著遠處去,在那遠處的遠處,弘徽殿就好像趴在地麵上的一隻蟾蜍似的,她越是靠近這裏,越是心潮澎湃。
但越是心潮澎湃,越是提醒自己,莫要如此這般,她看似平靜的進入了弘徽殿。夜榕已經等了她許久了,這一刻,她也看到了夜榕,她壓抑住了內心的情感,給皇兄行禮。
“皇上萬福金安。”
“你來就來,又是行此大禮,讓皇兄何以安心?”他道。
“皇兄召見,是有事情了?”
“辦皇兄再說一件事情。”他起身,斟酒一杯,送到她的麵前,她握著酒杯,不回答,目光凝注在那一杯酒裏,那酒水清澈的很,映襯到了藻井裏的燈光。
光芒支離破碎,他卻看到了那酒樽裏自己的麵容,她的眉峰抖動了一下,似乎帶著一種不能言說的惶惑。
“怎麼?”他的聲音,能柔媚到骨頭縫裏,“不情願嗎?”他問,然而,她還是如此這般木呆呆的,“不情願的話,皇兄就另請高明了。”
“沒有什麼不情願,”元嘉公主點頭,握著那杯酒一飲而盡——她的麵上有了紅潮。
“隻要是你要我做的事情,任何艱苦卓絕的,我都會去做,更何況,這僅僅是如此這般的小事情罷了。”
“朕又一次要你禍害人了。”
“皇兄五世其昌就好。”她蕭然一笑,坐在桌子上,繼續斟酒一杯,將那一杯酒送到夜榕唇邊——“皇兄,也請您滿飲此杯。”
“朕對你感激不盡。”
“他們永遠不會發現,我就是……”元嘉公主歎口氣,很寥落的模樣。
“夜郎,委屈了你,這多年來……”
“皇兄不要說了,這多年來都在委屈,這一句委屈卻從何而來呢,隻要您求助於我,隻要我能幫助您,我就會幫助您,就如此這般的簡單。”元嘉公主情見乎辭。
“朕,知道,他日朕的無邊江山,有你一半。”夜榕開空頭支票,其實,夜榕比任何人都明白,眼前的元嘉公主才不會想要這江山呢。
“皇兄的江山,臣妹連一分一毫都不想要,臣妹想要的,隻怕臣妹這一生一世都不能得到了。”她想要什麼呢?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這對於坊間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觸手可及的願望。
但對於她來說,卻是一種奢望,一種絕望,一種絕對達不到的願望。
她失望了這許多年,心裏的柔情在一點一點的消失,她曾了一個鐵石心腸之人,然而,隻有她知道,世界上任何一個鐵石心腸之人,隻怕在變成鐵石心腸之前,都曾付出過全部的柔情與善良吧。
現在的她,除了為皇兄能為所欲為,為任何人卻什麼都不能做。
“你想要的,朕都統統會給你,你想要什麼呢?權利?榮耀?金銀珠寶?”
“我……”元嘉公主悵然一笑,眼角有了晶瑩剔透的淚光,“權利?榮耀?名利?金錢嗎?我要這些做什麼,你……能給我……”元嘉公主越說越是激動,她的身體左搖右擺,似乎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