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又近臘月,雪越下越大,街上已經見白,像鋪了一層厚厚的白紙。

尤林生在空蕩蕩的鋪子裏麵坐守,趙記的夥計都散了,隻剩下了他。他孤孤單單一個人生活在亂糟糟城市,上學是無望了,他選擇留在這裏。

自從趙記開張以來,沒遇到這樣冷清蕭條的年關。去年這個時候,一條街上是唧唧呱呱的人,此時冷冷清清,隻聽到朔風吹招牌發出的嚓嚓聲。

已是下午兩點多,天還是自顧自地飄飄揚揚下著雪,買家沒有半個。街上貼著公告,冬天嚴禁燃放鞭炮,防止火災。

趙家的生意也陷入了寒冬。趙佑千愁得發苦。家裏早是人去樓空,下人都被打發走了,剩下兩三個老的不願意走,還算是有些人情的。昔日的門庭若市停著未處理的菊花,冷風在穿堂裏對流,如今的趙家像黃花堆起的宮苑。

為了籌治喪時欠下的錢,一點點錢,趙佑千已經跑了一個早上。他拖著疲倦的身體走回家。趙宅遠遠望著籠罩在一片死氣裏,連兩扇白色的大門,也像兩副陰氣沉沉的棺材板。

二太太顧玉璃前幾日賣了自己的首飾,除了珍珠項鏈和手上的戒指,她發現自己舍不得。拿出她最後的一點積蓄,為了在除夕當天,給大家添酒添菜。一桌子菜,卻難以下咽,像嘴裏長了一顆釘,每個人都沉沉靜靜地吃著飯,桌上隻有碗筷聲。往年除夕吃完飯,一定是要看放煙火的。

黑暗天空裏蔓延出大片大片的煙花,像古時宮廷夜宴池裏一群衣著華美的舞女,她們以優美又淒婉的姿勢開放在未央的長夜裏。今年連天空也靜了。

那夜真靜,靜的可以聽到窗外雪花落地,瑟瑟有聲,讓人沉寂。

徽均死後,她養病的那間小房子鎖了起來,裏麵堆放著她生前用的東西,紙筆,水粉,衣服,茶杯,臉盆······房間外麵有一個小花台,花台上開著一些雜花。這些小花自開自落,沒人管它們。花很雜亂,但是顏色是一眼望過去的紅。

二太太顧玉璃開鎖進去。

屋子點上了燈,白色燈罩裏撒下一片淡黃的光,很柔和,異常寂靜。

顧玉璃老了很多,嘴角的皺紋突出明顯,但她看上去還是沉著美麗的,仿佛世上的紛擾與她無關,隻有她一個人,幽幽靜靜。出嫁前的她也是愛靜。

徽均死了後,所有人都忌諱這間房間,除了她,沒有人來過。

那晚過後,她就再沒有離開過徽均那間小房子。她整天整月地不見人。她就這麼一個人呆著,也不說話,也沒有大的動靜,屋裏好像根本無人。她寂靜地守在裏麵,靜的可以聽過窗外落花飄雪的聲音。沒有多久二太太就病了,渾身懶懶地,像是癆病。也不讓旁人看病。

她一天天瘦下去,黯淡無神,黑眼圈像梳妝鏡邊緣的木框重重壓在眼睛上。趙佑千沒法,請了弟弟來看看。那天夜裏,佑僖獨自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