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洄灣東側的沿口鎮三麵環山,所有道徑均是開山而出。開山修路,人力物力耗費繁巨,故而沿口鎮向外起伏崎嶇的狹窄小路居多,能夠行車走馬的主徑僅僅向東延伸的一條罷了。
因曾為縣治,為了車馬方便的緣故,前朝的官員們愣是一錘一砸,硬鑿出了這一條像樣的主徑。說是主徑,實則比起正經官道,依然不值一提。才出鎮口,這主徑還算寬敞,但越是遠離鎮子,不知是當初修築時偷工減料還是確有地形限製,總之逐漸變窄。尤其是向東越過注入嘉陵江的支流、南北走向的嶽池水後,道徑寬度陡然下降,最寬處也隻能堪堪容三馬並行而已,直到普安鎮,分出向北去嶽池縣以及向東北去廣安州的岔道後才又變寬。
從嶽池縣出發的郭起柱部先是南下進入普安鎮,休整外加刺探軍情,及至真正踏上前往沿口鎮的路,才感到道阻且艱。
“龜兒子。”郭起柱牽著馬,慢慢走著,不時抬頭看看前方一直延伸到遠處的部隊有些心急。他雖然對定遠縣不陌生,但掰著手指頭算,距離上一次去沿口鎮,也約莫有個三年了。那時候,他便覺著沿口鎮的路不好走,與附近州縣大相徑庭,不曾想,幾年過去了,這道路非但沒有拓寬修繕,反而更加荒蕪廢弛。若非知道這條路通向何方,看著夾雜於枯草殘雪之間的那些砌壘在道邊的那些淩亂的磚石,他還以為自己走的是一片亂墳崗。
沿口鎮交通主要靠水路,可縱然如此,陸路也不能如此不予重視。郭起柱一想起沿口鎮那些個腦滿腸肥,笑起來見牙不見眼的商賈縉紳,心中就老大不痛快。都是些慳吝的鐵公雞,不知把錢都藏到哪裏去了,撥一些出來,修修路,也算是積陰德的福祉。這不,路況這麼差,耽誤自己行軍的速度,若趕不上救他們,怕便定是他們因吝嗇遭了報應。
“鹽灘溪還有多遠?”嶽池水頗長,“鹽灘溪”是它在沿口鎮邊上這一段的別稱,郭起柱是川人,自然知曉見到了鹽灘溪,沿口鎮也就咫尺之遙。
位於隊伍前方的塘兵很快回傳:“鹽灘溪已在望,前部距離不過半裏。”
雖說行軍陣列基本上都是長蛇式,但因著道路狹窄的緣故,郭起柱的一千五百人被拉的格外長,頭尾之間相隔將近一裏,郭起柱本人的位置處於隊列中部偏後,由此可知,按照目前的行軍速度,他至少還需要一炷香的工夫才能看到鹽灘溪。
放在往日,頗具作戰經驗的郭起柱是萬不敢任由隊伍拉長到這種地步的。如果真要是敵人突襲而至,不等自己軍令下達到全軍,部隊早就給截成數段,失去控製了。
隻是經過周密的查探,郭起柱確信留在沿口鎮的“趙賊餘黨”不過寥寥,他一直要求最前方的一個百人隊保持戰鬥序列緩緩推進,可以想見,即便“趙賊餘黨”奸詐陰險,想趁著己軍立足未穩來個當頭一棒,己軍也有能力抵擋並爭取到充足的時間完成全軍轉換乃至於反攻。
一炷香的時間轉瞬即至,期間,按例回稟的塘兵提供消息,沿口鎮港口風平浪靜,沒有隻舟片甲出港的動靜。由此可見,“趙賊餘黨”依然滯留於沿口鎮,不論他們是尚未反應過來還是打算拚個魚死網破,對於郭起柱而言都無所謂。他對今日收複沿口鎮的結果從沒有半分動搖。
鹽灘溪東麵的一段道路最為促狹難行,郭起柱很早就傳令事先集結,重新整頓後再過橋渡溪。
集結地是道徑中一處難得的小壩子,但這裏最多也隻能容納下五百人。郭起柱乘馬趕到壩子,糾集起五百人,至於剩下的千人,則在後方沿路原地休息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