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明生帶著朔禹天去見韓秀娥,即便是他那樣的人物,對自已四歲的小兒子仍然沒有戒心,顧興宇和顧冷月被擋在門外,顧冷月粉白的臉蛋貼在百葉窗遮蔽的玻璃上偷聽,恨不得把自已融進玻璃裏。
顧興宇一把撈過她,“寶貝,你想看她,還是想看媽咪。”
顧冷月眼睛一轉,頭也不回地跳到他身上,“當然看媽咪了。”
葉落躺在床上,突如其來的一切讓她無法思考,腦中空白一片,隻要稍微一動念頭,一點色彩,一點片斷,都讓她抓狂,而最難受的是,所有的情緒都無法宣泄,她隻能像個木乃伊一樣死寂地躺著。
她沒想到腳步聲去而返往,顧興宇痞壞的笑容此時看著竟分外舒心,讓人免不住生出淚來,顧冷月著急地揮著小手,希望葉落注意到她,一邊揮一邊喊,“媽咪,寶貝來看你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哦。”
小孩子可能還不知道燒傷對女人來說是多麼可怕的事故,毀掉的不僅是臉蛋還有嗓子,即便經過數次植皮手術,她也再不可能穿上美美的無袖短裙。
顧興宇看著滿頭紗布的葉落,睫毛頻閃,眼裏有不明的情緒流轉,靠武力十五歲就在華人街稱雄的他不是沒見過比這血腥的畫麵,隻是誰敢想像這種東西會有一天真真實實地落在自已身邊,落在自已魂牽夢繞的人身上。
他頓了很久,問了一句,“何苦?”
報複的方式本就簡單直白,何必兜兜轉轉,就算你走過再多的彎路,吃過再多的苦頭,也不一定能再與曾經的人遇上。你想證明的事,就算證明了又能怎樣,究竟,報複是你想要的結果,還是你尋回過往的方式?
葉落幹裂的嘴唇艱難分開,有一股氣流,或者說音節勉強從喉嚨裏發出來,像低吼,像哽咽,難以分辨。
曾經桀驁不訓的女子如今滿目瘡痍地躺在病床上,眼中的無限的風光成了一灘惡臭渾濁的死水,回想初見、再見時的情形,顧興宇不解,這個牙尖嘴利的小獸怎麼把自已弄得這麼慘。
顧冷月抱著葉落的手,小心地吹著,“媽咪別怕,很快就好了。”
顧興宇喃喃自語,“幫你接近朔明生,帶你見梅姨,把你一個人留在伽南……這一切都錯了嗎?要不是我,你和朔明生就不會那麼多糾葛,要不是我,你不會自恃學了本領掉以輕心,要不是我,你不會一次比一次凶險,是我,是我利用你,是我害了你……”
顧冷月雖然聽不明白,但看顧興宇神情,忙上前安慰,“爸比,媽咪已經很難受了,你不要在她麵前亂說話……”
葉落聞言,目光飄向顧冷月,眼中的焦點在她身上一點一點聚集,她喜歡這個孩子,粉嘟嘟,甜膩膩,如果不是纏著紗布,她一點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好好親親她的小臉蛋。
可惜現實中沒有如果,她已經是個廢人,輸得一敗塗地的廢人。
僅有的光熄滅,葉落輕輕闔上眼睛,一向不服輸的她,此時,竟想到了死。
葉落,你放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