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朝陶剛回到宮中不久,便聽聞龍途也將任朝昳護送回了任安。

“皇姐!”

因著長途跋涉,任朝昳看上去憔悴不少,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多了些從前不曾有的東西。她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精神卻比從前活潑更多,任朝陶看著她,不禁掩唇輕笑道:“朝昳這一趟真是清爽不少。”

任朝昳聞言根本不曾來得及理會她,隻是點了點頭,便焦急著開口道:“皇姐還不曾聽說麼?!”

“我們途徑洛陽,聽說洛偃山莊最近要辦喜事。君公子要娶妻了!”

任朝陶麵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卻很快恢複了常態道:“是麼?那便恭喜他了。”

“恭喜?!皇姐這是什麼話!”任朝昳聞言卻是立刻變了神色,伸手抓住了任朝陶的肩膀道:“那人害得皇姐深陷險境便也罷了,這才不過數日光景,竟又傳出要與旁人成婚的消息!又將皇姐置於何地?”

任朝陶聽著,微微彎起了雙眼輕笑道:“置於何地?朝昳且勿要忘了,我十日後便將嫁往淵緹,又何須君公子將我記掛於心?”

她的笑容十分自然,仿佛君盡觴於她而言不過是一位故時相識的舊友而已。任朝昳見她如此,不禁露出了遲疑的神色,卻終究還是開口道:“但,但皇姐是迫於無奈,並非真心那般——”

“朝昳。”

任朝陶伸出手將任朝昳扶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噤聲,接著搖了搖頭,依舊露出十分平靜淡然的微笑道:“我並非是出於無奈,而是自願的。”

他即將娶妻的消息,她早在數日前便從來自衡陽的信件之中獲知。聽聞那女子是在參與皇甫越與獨孤守商婚宴時遇見的崇胤宮弟子,皇甫越在信中並未介紹太多,隻是一筆帶過。在那寥寥數語之中,皇甫越將那女子稱呼為公孫舜的“未婚妻”,任朝陶僅僅是看著那幾個字,便覺得十分刺眼。

“皇姐!”任朝昳急得不住地跺著腳,道:“難道你真要放棄君公子麼?!”

“父皇明明給了你們三年,如今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君無戲言的道理他竟不懂麼?!”

任朝陶聞言不由伸手撫了撫任朝昳的肩膀,想要她鎮定下來,但顯然這樣的表現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效果,反而讓任朝昳更加火大道:“皇姐!是你教會了我,永遠不要為了一個男人失去了自我,可你如今這般模樣,不也是為了一個男人失去了自我麼?!”

“我認識的皇姐,絕不會輕易向父皇妥協,去嫁給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任朝昳說著,眼眶竟是都有些泛紅,她死死地盯著任朝陶那副仿佛對一切都並不在意,“虛情假意”的模樣道:“我認識的皇姐,若是被那姓君的如此怠慢,定會尋了他問個清楚!”

“你如今這幅樣子,真叫人心寒!”

任朝昳的話仿佛一記重錘砸在了任朝陶的心上,她緩緩地抬起眼看向她,眼底的堅定一閃而過,接著卻又垂下了眼。

在經過那一次劫難之後,她的心境仿佛改變了許多,卻又好似什麼也沒有變。

如果他們彼此成為了彼此最大的弱點,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也成為了彼此最大的牽製。

而她卻並不想成為他的牽製。

所以她接受父皇的指婚,不再反抗,亦不再想要爭取。所以她將母後與膝下弟妹慘死的仇恨藏在心底,不再提起。她對“夏與賢”的變化明明了然於心,卻並不付諸行動,隻是猜測過後便不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