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偃山莊這一日的客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山莊之中早已打點一新,大紅綢緞製成的各類裝飾遍布其間,滿溢著喜慶的氣氛。

“這些日子也不知是吹著了什麼風,這些年輕一輩的,一個跟著一個辦起了喜事。”

“是啊,崇胤宮的大弟子,洛偃山莊的莊主,還有不久後軒轅家的大公子也即將成親。當真是讓江湖中其他的年輕姑娘們連個盼頭也沒有了。”

前來道賀的諸位客人大多都是前不久才在崇胤宮參加了皇甫越的婚禮,因此交談起來,總是不可免俗地由這場婚禮想到上一場,又順著這場,想起下一場。每一位客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祝福的笑意,認為這樣的喜事象征著武林生生不息,值得所有人慶賀。

然而在這些人中,明明既有不久之前還在背後暗罵皇甫越“拾人破鞋”之人,亦有嘲諷君盡觴不知身份想要高攀本朝公主之人。

沉浸在這喜慶氛圍之中的各個武林中人並沒有人注意到,在主廳房頂的外梁之上,有一身著霜色衣衫的少女仰臥其上,手中拿著酒壺悠悠地晃著,靜聽著那些客人的寒暄,不由發出了一聲輕笑:世人總是這般“健忘”,倒顯得她這明白人小氣起來了。

她如墨般的長發並未由任何發帶束起,而是散落開來,發絲隨著五月的清風掠過她的臉頰,她微微蹙了蹙眉,終是起身坐了起來。

在隱隱約約被山莊中耀眼的燈火掩了去的月光映襯之下,少女的霜色衣衫仿佛剛從月宮之中踱步而出的仙子一般,她微微地眯起雙眼,看著身著大紅色喜袍的新娘踏過門檻,在眾人的擁簇下走進正廳,忽地翻身而下。

“君公子大喜之日,怎麼竟忘記邀我這昔日舊友了?”

十分有力卻又清亮的聲音想起,廳中以及廳外院內的諸位賓客竟都順著少女發出的聲音看了過來。與論藝大賽那一日仿若男子般的裝扮不同,今日的任朝陶雖然依然身著褲裝,但那一頭散落的秀發卻隻讓人覺得溫婉多情,她斜倚在門欄邊,輕輕將那發絲攏過耳後,抬起那雙其中似有星辰的雙眸看向公孫舜,四目相對之時,時間都仿佛靜止在了那一刻。

人群之中大多數人都認出了她的身份,皆是驚訝地麵麵相覷,不知這樣一幅場景將會如何收場。

“小陶兒(任姑娘)!”

原本安坐在席位上的皇甫越與獨孤守商此時雙雙站起身來,他們的聲音傳來,任朝陶回過頭,隻見皇甫越依舊是那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變化不大。但獨孤守商原本更偏向西域風情的發式因著已經成婚嫁與中原的緣故,已然高高挽起,以兩根珠釵為飾,雖然簡單卻不失清麗。任朝陶看著他們向自己走來,急忙抬步迎了過去,綻開笑顏道:“許久不見了。獨孤,哦,不,該喚你皇甫夫人才是。”

獨孤守商微微頷首,輕挽起她的手,笑道:“剛才我還在四處張望,想著姑娘與君公子那般相熟,君公子今日喜事,怎會不見姑娘身影。原來竟是君公子的疏忽。”

“不過正是吉時,且先由著新人行了禮,再由君公子好好向姑娘賠罪一番如何?”

獨孤守商話中的意思任朝陶並非聽不出來,她也比誰都明白,若是換了旁人,作為她與他共同的友人,遇到如今這樣的情況隻會早早脫身,巴不得與他們誰都沒有任何牽扯才好。隻有獨孤守商與皇甫越會站出來,替她與他圓了這尷尬的場麵。

除卻他們,再不會有旁人。

任朝陶輕輕地將自己的手臂從獨孤守商的手中抽了出來,看向獨孤守商與皇甫越粲然一笑,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就知道皇甫兄與皇甫夫人一向與君公子交好,盡會替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