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任朝空愈行愈遠的背影,任朝陶原本輕鬆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看似仿若任朝空因為出逃而無意間闖入了她的房間,實際上整個過程都是疑慮重重。
若隻是隨意闖入一間房,不知其中是否有住客亦或是住客是誰,那麼當任朝空發現那住客竟是她時,本該是十分驚訝才是。但他非但並不驚訝,相反在被人追殺的背景下表現得比她還要鎮定。
還有那幾個搜尋他的人,其中有一人與陸封塵所描述的“道尋常”十分相似便也罷了,明明是在追查任朝空,竟隻是簡單詢問了兩句便放棄了進 入她的房間之中搜尋,若真如任朝空所說,是勢必要尋到他的江湖蠻人,如何會那般輕易地放過搜捕機會。
甚至連他所謂“相會的友人”,她都不免覺得十分可疑。或許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人,他故作姿態,仿若少年情竇初開,但實際隻是為了作為其真正目的的煙霧彈而已。
無論從哪一方麵考慮,這甘州城此刻於她而言都是是非之地,實在不宜久留。
她這樣想著,不禁站起身來,恰巧公孫舜也在這時回到了客棧,眼見她一臉憂愁,不由笑道:“隻是留你在客棧休息一個時辰,便這般待不住了?”
任朝陶聞言,卻是立刻收起了苦著眉頭的表情,露出了驚喜的笑容跑過去挽住他的手道:“你回來了?”
公孫舜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桌上,將其中的一個小包特意挑了出來,遞給了任朝陶。
“看那鋪子前圍了許多人,飄出來的氣味也十分香甜,便買了些給你帶回來。
“是什麼?”任朝陶興致勃勃地接過那小包裹,麵上的笑容卻在聞到那一陣清香後凝固在了臉上。
從她不顧一切地選擇和公孫舜一同“逃婚”那一刻開始,便意味著她與淵緹草原中那個曾經與她無話不談之人徹底的決裂。
她毀了婚約,背棄了皇命,傷害了他。
“譽兒,你可敢與我打賭,今日這街上,回頭看我的女子定然比看你的女子要多得多。”
說話的“男子”一席黑衣,手持一把折扇,十分招搖地放在手中翻了一圈,用扇柄輕輕地敲了敲身側被他喚作“譽兒”的男子肩膀道。
呼延譽聞言不禁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對於明顯刻意裝扮了一番的任朝陶笑道:“公主這般在意女子的回眸,莫不是有什麼癖好罷?”
任朝陶聞言,半是好笑半是嗔怪地斜睨了呼延譽一眼,用折扇將自己從頭指到腳,似是宣戰般道:“咳,什麼公主,明明是任兄。”
“譽兒定是怕自己魅力不如本少爺,這才顧左右而言他。”
呼延譽順著她的手,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她的打扮來。隻見她將墨色長發高高束起,綰在玉簪之間,劍眉入鬢,星目閃爍,好一個翩翩公子的模樣。她的身材極好,肩寬腿長,脊背筆直,再加上本身就是比尋常女子高出一頭的身高,這樣一番裝扮,隻惹得街頭佳人頻頻側目。
“任兄俊朗無雙,氣質獨特。在下的確不敢隨意攀比。”
呼延譽有些無奈地拱手衝她道,隻見任朝陶聞言露出了宛如小孩子被誇讚時開心的神情,不禁也隨著她笑了起來。
這廂兩人正互相吹捧著彼此,那廂的街邊,卻忽地飄出一陣引人駐足的清香。
任朝陶想來喜愛品嚐天下美食,因此剛剛感受到那味道,她便立刻收起了折扇,露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樣,對呼延譽道:“你可聞到那陣香味了?”
呼延譽見她如小獸一般嗅著鼻子,忍俊不禁道:“那是由關外傳至鎮浣、甘州等地的一種吃食,以麵粉製成,加以棗泥、葡萄幹、薰衣草等數十種利人養生的材料混合在麵團之中蒸製而成,名喚‘百香糕’。每每出鍋之時,香飄四溢,從街頭到街尾都能聞到它的味道。”
“我爹也十分喜歡那吃食,因此淵緹都護府日常甜食便是那‘百香糕’,任兄若是喜歡,此番去了淵緹,我自可讓任兄吃個夠。”
呼延譽本就是因為收到了她即將前往草原探望任朝顏的信件,這才專程前來甘州與她相見,未免她在這人多雜亂的河西一帶獨行,若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也難向任安宮中交代。他此話一出,任朝陶忙不迭地點頭附和道:“嗯嗯,那是自然。可是離淵緹還有這麼一段路程,你且先讓本少爺在甘州吃著了再說。”
她說著,已然已經融入了排隊等待購買百香糕的人群之中。
她把玩著手中的折扇,扇柄抵在下巴之上,輕輕地拍打著。
“我從偃師西行而來,走了這麼一路,都不曾遇見過這糕點,莫不是傳到了甘州,就不曾再往別處傳了?”本以為她沉浸於對美食的念想之間早已忘了思索,此刻聽見她突然發問,呼延譽稍稍愣了一下,卻是立刻開口道:“哈,大抵便是如此。其實任安與洛陽兩都之間應該也不乏各國各地的吃食,但終究不似原產地那般地道。這百香糕若是放在酒樓飯店之中,與各種味道混合,自是不算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