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外的農舍之中,任朝陶被抵在牆壁之上,公孫舜伸出手覆在她的發間,另一隻手死命地抱著她,仿佛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才罷休一般。

任朝陶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公孫舜,每每她做了什麼令他生氣之事時,他都會變作這般模樣。

上一次他這樣令她害怕,是因為她那會兒以為他喪命懸崖,便回了宮,誰知剛回了宮,便見他不遠千裏前來尋她,可她卻要與他斷絕關係時。

今日又是為何?

任朝陶想不明白,他若是真的對獨孤守商動了心,為何還要這般對她。

難道她如今竟隻是個發泄失望的工具,連友人都算不上了麼?

她這樣想著,忽地閉上了雙眼,兩行滾燙的淚珠順勢而下。

公孫舜感受到她的眼淚,微微怔忪了一下,卻並不曾減輕手上的動作,反而將她禁錮地更緊了些。

任朝陶隻覺得她不能再這樣任他擺布下去,她嚐試著想要推開他,掙紮了許久,終於感受到他鬆開了手。她接著順勢一推,便將他忽地推開,他稍微後退了幾步,看向她,張了張口,卻是什麼話也不曾說出來。

任朝陶同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麵對他,隻得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頭發與衣服,接著低下頭道:“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她說著作勢準備離開,誰知剛轉過身,她卻依舊忍不住回過身來看向公孫舜道:“你若是因為獨孤姑娘會回到大師兄身邊而難過,無論如何也不該拿旁人出氣才是。”

她並非沒有想過,日日的相伴會讓公孫舜對獨孤守商生出感情。她從在姑蘇城重遇的第一日起便在不斷地躲著他,不僅是因為他與獨孤守商名義上的婚配,更是因為她亦不再是自由身。她害怕他愛上了獨孤守商,卻更害怕他依然愛著已然嫁作他人婦的她。若非要她選擇,她寧願他真的愛上了旁人,從此將她忘記了去才好。

但此刻讓她真正麵對愛上了旁人的公孫舜,她卻隻覺得自己無助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她輕輕地開口,聲音都有些許哽咽,卻依舊堅持道:“更何況,我已有夫婿,如此與你糾纏不清,終究不妥。”

誰知公孫舜本來還麵無表情的麵上忽地仿若覆上了一層寒冰般,他十分冷漠地垂眼看向她,似是自言自語卻又好似在對她說話般道:“原是你已這般對他情意深重了麼?”

他的聲音很輕,卻依舊傳進了任朝陶的耳裏。她稍稍猶豫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究竟是何意?”

公孫舜的聲音微微顯出一絲憤怒,他看向任朝陶,猛地逼近她,將她抵在牆角處,低聲詢問道:“你會與旁人成親,若不是為了讓我能安心迎娶獨孤守商,便是真的對那人心生情意。”

“如今你支支吾吾,擺出這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又是做給誰看?”

公孫舜看著任朝陶那滿含著淚水的雙眸,卻還是緩緩地別過臉去,不願意再看她。

他鬆開她,卻見她全身仿佛癱軟了一般順著牆角滑落下去,他本欲伸手扶住她,卻還是壓抑住了那股衝動,淡然道:“是在下冒犯殿下了,這便送殿下回姑蘇城。”

“我,我是有苦衷的。”

任朝陶聽見公孫舜的話,想也不想便開口為自己辯解道:“呼延譽,他也是暮返他們一夥的人,我若是反抗——”

他同樣也會傷害你,傷害大師兄,傷害我在乎的人。

我們的孩子便死在他的算計下。

任朝陶心中有無數苦水想要告知公孫舜,可是不知為何,麵對著這樣冷眼看著她的公孫舜,她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畢竟,她有意說起他對獨孤守商的情意,而他卻並未反駁。

想來他如今對她的事,實在是興趣寥寥,不願意多做了解。

她終是住了口,話鋒一轉道:“是我多嘴了,君莊主不必送我,我自己回去即可。”

她說著,已然抬步向著房門處走去,卻見公孫舜走得比她還要更快,先她一步來到了房門前,攔住了她的去路道:“你有什麼苦衷?”

他的氣勢壓迫著她,讓她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樣的公孫舜,她向來有些害怕。她的身體微微發顫,後退了幾步,似是想躲開他,卻不料他緊跟著她不放,終是將她逼得有些急迫地開口道:“你讓我出去!”

她一麵說著,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滑落而出。

在被呼延譽奪去孩子的最初幾日,她連做夢都想要在他的懷中大哭一場,她無時不刻都在想著他,想著那個孩子若是健康地活下來,是會像她多一些,還是與他一般模樣。她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大夫囑咐她臥床休養,可她隻要靜靜地躺在床上,不超過半刻鍾,便會忍不住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