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朝陶的手指拂過那令牌背麵刻著的“夏與賢”三字,不禁微微顫抖。
她的眼眶有些泛紅,卻在步忘歸看過來時別開了眼去。
她將手中的令牌扔了回去,做出一副輕鬆的模樣道:“也罷,立刻啟程回宮。”
她的話音未落,卻見步忘歸忽地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道:“我自是無妨,隻是你不需要與君兄道別麼?”
任朝陶看了步忘歸一眼,卻是搖了搖頭道:“事出緊急,還是快些回京好。”
步忘歸自是不再多說,正欲抬步離開,卻忽地聽見任朝陶又開口道:“我且用機關鳥給他留個口信。”
步忘歸聞言不由笑著別開眼去,毫不客氣地戳穿她道:“口是心非。”
任朝陶並未理睬他,隻是從腰間小包中取出了紀無渲前些日子送與她的機關鳥,將所說之話錄了下來,這才放那機關鳥向著擂台附近飛去。她接著才瞟了步忘歸一眼,裝作冷聲道:“本宮竟是不記得何時與步公子這般熟稔了?”
“大抵是從本公子救了你與你情郎的命開始罷。”
步忘歸嘴上也不曾示弱,他眼見任朝陶吃了虧,便毫不顧忌地哈哈大笑起來。卻被任朝陶冷不丁地扔了一隻“冷箭”回來:“也是二十六七的人了,還這般與小女子計較。活該你那薰迭姑娘舍你而去。”
“公主殿下這般戳人傷疤,便是犯規了。”步忘歸幾乎是立刻收斂了張狂的笑容,他看向任朝陶,低聲詢問道:“可是紀前輩把我那些糗事全盤托出了?便知道那女人是個大嘴巴——”
任朝陶聽見他如此稱呼紀無渲,先是微微睜大了眼,隨後卻又無奈地撫了撫太陽穴,直道這步忘歸真是個隨性不羈之人。
她本想著,再尋步忘歸借來機關紙鶴一用,與皇甫越和獨孤守商也留句口信,但她既然已與他們相約在任安見麵,之後在一同前去延邊,此刻倒也不比多此一舉了。她這樣想著,已然與步忘歸邁開了腳步,向著姑蘇城驛站的方向而去。
還未走到驛站,遠遠地便看見全副武裝遮住麵容的圖季更帶領著他手下的幾位首領站立在驛站之外。他們早已租借了兩輛馬車,一輛供任朝陶與步忘歸使用,另一輛便是用來關()押暮返。
任朝陶冷眼掃過被人押解著的暮返,並不作聲,隻是漠然地從他麵前走了過去,輕巧地跳上了為她準備的那輛馬車。她剛剛坐定,便見圖季更準備開口令人將暮返帶入另一輛馬車,她直到此時才緩緩開口道:“圖將軍,讓犯人坐馬車,未免太輕鬆了些。”
“你且讓步統領坐那輛車。”
任朝陶用下巴指了指另一輛馬車,示意步忘歸走過去。誰知步忘歸卻是一躍而入她的馬車,探出頭對圖季更道:“圖將軍,依我看,反正殿下不愁銀子,另一輛馬車便讓它空著,當個排場罷了。”
“至於那暮返,讓他跟著走便是了。”
步忘歸的話音未落,便感受到自己腰上忽的一陣刺痛,原是任朝陶在他腰部狠狠擰了一下,他強撐著笑意扭過頭看向任朝陶,從嘴中蹦出幾個字道:“殿下,可是在下說錯了什麼?”
“外統領在本宮麵前,合該自稱‘卑職’、‘微臣’亦或是‘屬下’才是。”
任朝陶同樣帶著極其燦爛的笑容,她雖有意控製著力道,但終究是習武之人,依舊使得步忘歸感到一陣生疼。隻聽得步忘歸急忙開口道:“殿下,卑職知罪。殿下的銀錢寶貴——”
“嘶,卑職去坐那輛馬車便是了。”
任朝陶又微微用了一點力,便將步忘歸逼下了馬車。隻見她笑眯眯地看向圖季更道:“圖將軍,便如步統領所說,讓那犯人跟著便是了。”
她說這話時,恰巧暮返抬眼看向她,四目相對,衣衫襤褸的暮返卻忽地讓她想起了兩年前在江陵第一次遇見暮返時的景象。
那時她以為公孫舜已死,看見暮返與他極其相似的麵容,立刻便在江陵城的大街之上嚎啕大哭起來。嚇得暮返大氣不敢出,雖說拿了她的錢袋,最後卻又買了兩個包子給她,連帶著錢袋一同還了回來。
初遇時的她與他,大抵誰都不會想到,僅僅兩年的時光,便讓他們成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若非如今已到了這般境況,偶爾記起與暮返初遇的那一日,大抵還算得上是極為有趣的回憶罷。
任朝陶微微垂下了眼,她還未滿二十歲,正是年輕輕快的時光,卻在不經意間已經曆了這麼多事,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