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任朝行等人纏鬥了這許久,終於是要結束了麼?
昨日任朝行已然伏法,受刑而死。
緊接著在她二十歲生辰的這一日,呼延譽也將被押赴刑場。
伴著任安城初冬的第一場雪,呼延譽被押出地牢時,正好遇上正往地牢而去的任朝陶。
四目相對時,呼延譽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灼灼的目光。
任朝陶感受到他的閃躲,卻並不以為意。隻是靜靜地看了他許久,便緩緩移開了眼。她偏過頭低聲對明黛道:“進去吧。”
她與他,早已沒有多餘的話可說。
就連恨,也都不再為她所在意。
呼延譽不曾開口,任朝陶也不再多言,隻聽得明黛衝著那守在地牢門口處的獄卒道:“昨兒個便說好了的,還請大哥帶路。”
她在那些獄卒的指引下,來到了當日她與皇甫並於一同被關()押的牢房處。皇甫並於的屍身早已被抬走,如同在這獄中老死的所有犯人一般,被安置在城外的一處亂葬崗中。她在那裏自然是尋不到他,隻好到“故地重遊”又來到這獄中,悼念一番。
“皇甫前輩,晚輩來探望你了。”
她輕聲說著,示意明黛將手中的酒壇遞給她,她將那酒放在牢門外,隻是微微一笑,便轉過了身道:“走吧。”
皇甫並於與她相識不過五日時光,卻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無法泯滅的印象。
任朝陶很聰明,但她卻從不敢以“智慧”一詞形容自己。但皇甫並於卻不同,年齡的增長帶給他的除卻見識的累積,還有不斷豐富人生的獨特經曆。而這些沉澱下來的東西,終將使之變作一個智者。
“老夫雖然沒有幾日可活,可小殿下還是要爭取或者衝出這牢獄才是。”
皇甫並於那幾日說起的話,任朝陶一直不曾忘記。
“待小殿下離開後,可要記得給老夫送來一壇酒報個平安。”
“前輩想要什麼樣的酒呢?”
任朝陶好奇地追問道。
“哈,自然是任安釀。老夫此生飲酒無數,可到最後,還是最愛任安釀中的那抹桃花香。”
總覺得皇甫並於一定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但那短短的幾日卻並不能讓任朝陶完整地了解他。可惜這世事大多遺憾,皇甫並於終於走到了人生盡頭,任朝陶再也沒有機會細細聆聽他那低沉的聲音訴說起過往的故事,如今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以酒寄思而已。
任朝陶並沒有在那地牢之中久待,隻因著她今日還需送別一位友人。
隨著任朝行入獄,原本該是立功晉升的厲初曜卻是出乎眾人預料地辭了官,直言經曆了這些波折後,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在朝為官,懇請任未成許他還鄉。
他便是定在今日啟程。
“同公主一樣,下官也喚東方宛玉一聲‘姑姑’。”厲初曜站在馬車之外,任朝陶與他相對而立,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笑道:“我依稀記得宛玉姑姑提起過,冀伯父有一位極其受他寵愛的西域妾室,想來便是初曜的母親罷?”
她從第一次見他便看得出,他絕非洪州人士,而是有著歇安族的血統。
如今卻是全然想通了。
“正是。”厲初曜微微頷首,雪花飄落在他們二人的肩頭,但他們卻都不曾在意,隻是自顧自地聊著天。
那一日果然如她所想,厲初曜的確是起了歹意,但他認為時間不妥,一直隱忍不發。就在這時,他一直隨身攜帶的護身符被身邊任朝行派來暗中監視他的勤務兵發現,任朝行幾乎是立刻便認出了那繡在護身符內側的歇安族文字:東方初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