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新十九年的最後兩個月,整個任安城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之中。

隻因著自任朝行一事了結之後,任未成不僅大肆封賞有功之人,同時還大赦天下,以求皇室恩澤披天下,與民同樂。

呼延符與任朝顏夫妻雖然與任朝行瓜葛頗深,但卻因著能夠及時認清事態而深受任未成欣賞,任未成將呼延符封為子爵,又封任朝顏為二品夫人,一時之間,淵緹都護府風頭無兩。

公孫舜往返於洛陽與任安之間,一麵忙於武林事務的處理,一麵又放不下任朝陶,總是一有空便來同她見麵。日子雖然看似過得平淡順遂,可兩人心中卻都難掩欣喜之情。

他們早在雪夜那一日就已商量好,等到任未成這次大赦天下之後,趁著他心情大好,便去尋了他說起他們二人的婚事。

誰知還沒等兩人主動去說起,任未成已往洛偃山莊與崇胤宮都送去了聖旨,請公孫舜與皇甫越入宮。

因著公孫舜與皇甫越在肅清任朝行一事上有所貢獻,任未成也並未視而不見,他原想特許兩人無需經過武舉便入兵部為官,均為參軍令,但卻沒想到,公孫舜與皇甫越異口同聲地拒絕了這令無數人豔羨的差事。

任未成無奈之下,隻得以黃金、珠寶賞賜二人。原本皇甫越還想拒絕,卻被一旁的任朝陶輕輕地拽住了衣袖,他隻得悉數接受。至於公孫舜,卻是提出了令養心殿內的諸人皆瞠目結舌的要求:“在下不求其他,隻求皇上還記得你我之間的‘三年之約’。”

“將洛偃公主許配給在下為妻。”

隻聽得“哐”的一聲,李演一個趔趄撞在了門欄之上,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任未成的話卻令他腿一軟,又一次撞了上去。

“朕自是記得。”任未成的目光掃過跪在殿前的公孫舜與任朝陶,微微頷首道:“之所以命你為參軍令,便是為了這事鋪墊。”

“不過你既然不願意,卻也無妨。”

“等過了年,便與龍途他們的婚事一起辦了罷。”

任朝陶原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過了許久才抬起頭看向任未成,見他麵色如常,不由有些驚訝道:“父皇,此話可當真?”

任未成“嗯”了一聲,忽地露出了任朝陶已經許久不曾見過的溫和笑意,道:“怎麼,莫不是嫌朕委屈了你?”

“不,不是。”任朝陶聞言急忙站直了身子,挪動著膝蓋想要靠近任未成,卻聽得他又一次開口道:“皇室與武林結親,倒也不算沒有先例。”

“望嶽門的老掌門,似乎就是朕的某位叔父。他自請出宮闖蕩江湖,在外娶妻生子,自立門派,終生沒有再回過皇宮。”任未成說起的這個門派,皇甫越與公孫舜自是有所耳聞,這位老掌門的身份早已成了江湖中浮於水麵,卻無人會去有意拆穿的秘密。任未成這幾日也是專程請人找了史書來翻閱許久,才查到了那位皇室中人的訊息。

“但你到底是個女孩兒家,即使是嫁給了武林中人,也千萬勿要不再回宮了啊。”

任未成的這句話,令任朝陶怔忪了許久,才機械地點了點頭,低聲應和道:“兒臣明白。”

若說任未成同她之間沒有親情,那是謊話。可若說他們之間僅有親情,卻也是謊言。她始終沒有忘記這些年他們之間的矛盾,卻也始終無法真正地去恨他。

他是她的父皇,她曾在年幼時被他抱在膝頭,在年少時手把手地叫她習字,許她去看天地浩大,給她自由。

如今他更是將她許給她心愛之人,沒有任何猶豫,隻有一句真正作為父親的懇求:讓她記得時常回家。

或許這便是皇室親情的常態罷,她經曆了這許多年,也終是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