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死了,而且是夏可親眼看著他死掉的。
葉邵庭坐在手術室門口,額頭被手肘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忍不住有些顫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來半年多以前得知夏可懷孕的時候,他就強迫著自己把煙戒了。
“有煙嗎?”他抬了抬頭,聲音裏透著濃濃的沙啞,話是對司機老劉說的。
老劉抽的煙並不高檔,但也明白這個當口葉先生隻是想鎮定一下自己的情緒,他猶豫了片刻才從口袋裏摸出一包利群,連帶打火機一並遞了過去。
半年多沒碰過煙的男人,驟然抽了一口在嘴裏,隻有苦澀不斷地在舌尖暈染開來,一旁有護士送了血袋匆匆往病房裏麵趕,路過門口時被葉邵庭一把拉住,“護士,我太太怎麼樣?”
護士扭頭看了一眼這個眸子猩紅恨不得直接要衝進去的男人,嚇了一大跳,“病人家屬,你別拉著我,產婦現在早產大出血,我必須趕緊給她拿血袋進去輸血。”
葉邵庭一愣,這才鬆了手,可在護士轉身要進產房的時候,他又急切把人叫住,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從這個一貫高傲冷漠的男人口中說出來,竟是帶著一種深切的祈求,“拜托了,一定要讓她沒事,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
護士點了點頭又進去了,產房門口的那盞燈始終亮著不滅。
兩個小時過去,裏麵始終沒有任何動靜,葉邵庭的煙抽了一支又一支,正好李岩帶著江素雲找了過來。
江素雲原本是想等兩個孩子領完證,去兒子的公寓一趟看看兒媳,不過坐在李岩車上的時候,聽到他跟葉邵庭的一句通話內容,知道出了事,這才急匆匆趕來的,“邵庭,你不是說預產期在9月5號嗎,這還差大半個月呢,怎麼突然早產了?”
“出了點事情,她受了刺激。”
葉邵庭又抽口煙,隻避重就輕地說了這麼一句,具體夏遠是如何被人殺的,現在還不確定,當然夏可正在裏麵火急火燎地生孩子,他也沒這個心思去查。
江素雲見自己的兒子麵色極差,當然知道他也急,不好再多說什麼,隻是忐忑不安地在產房門口來回踱步,嘴裏不停地念叨著“菩薩保佑他們母子平安”。
產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戴著口罩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掃視了一眼外麵等候的人,“誰是產婦家屬?”
“我是!”葉邵庭幾乎一下子從座椅上彈了起來,“她怎麼樣了?”
“情況不太好,胎兒早產,再加上產婦大出血的情況,需要問一下家屬,是保大還保小?”
“你說什麼?”葉邵庭直接伸手就揪住了那醫生的領子,男人沉寒映在眸底,周身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更為冷鷙,“什麼叫保大還是小,當然是兩個都要保住,要不然我立馬就拆了你這破醫院!”
醫生被他這麼一揪,瞬間腿軟,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先生,我們也想救人,但是產婦受了驚嚇,又是早產,現在情況很不好,您還是盡早選擇,要不然拖下去,兩個都有危險。”
正好那產房裏發出“啊——”的一聲慘叫,脆生生的,又帶著無比的痛楚,揪得葉邵庭心頭一緊,那是夏可的聲音,他不會聽不出來。
醫生又補充,“先生,您還是先簽字吧,產婦耽誤不起了……”
這樣的決定,說實話,葉邵庭選擇不了,無論是夏可,還是孩子,他都想留在身邊,可產房裏那一聲聲慘烈的叫喊聲,又不斷地刺激著他的聽覺神經,其實心裏已經有了很明確的回答,但提起筆準備簽字的時候,手上的重量仿佛又有千斤,因為這是一道,沒有正確答案的選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