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倒影(1 / 3)

第十章 倒影

#3#1

汽車城有個戰友要轉業,晚飯時喝了點酒。鬧到很晚。不知道是誰,把瑪依努日、滿珍、佟昆佟芳兄妹都叫來了,吃了飯又唱歌。這裏的人個個都是很好的歌手,草原上練就的嗓子,都帶著一種寬闊的磁性,酒是少不了的,除了夏寧遠,個個都是酒神。喝到微醺,瑪依努日突然發難,蛇一般遊曳到小夏的麵前,高舉著一杯酒,盯著他的臉說:“夏幹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找對象?”瑪依努日的聲音並不算很大,但是嘈雜的聲音一下子靜了,所有的目光集中一束,都看著他,平時容易害羞的他此時反倒非常鎮靜,他站起來,點了支煙,麵無表情地說:“沒那麼多為什麼,沒人要唄。”

滿場立即嘩然。要轉業的那個戰友小潘哈哈笑著:“夏幹事要是沒人要,我們該送垃圾筒了!你們快點幫忙啊!瑪依努日,你認識人多,得幫我們夏幹事找一個最漂亮最溫柔最能幹的好姑娘,限期一年,你敢不敢跟我喝這杯酒?”瑪依努日叫著:“那有什麼不敢的?小夏是不開口,他要是一開口,我敢保證,咱們伊犁各族女性得把汽車城的門框給擠爆了!”於是大家一起起哄,放下酒杯跳起舞來,趁著亂和一點酒性,佟芳被哥哥推到夏寧遠身邊,靦腆地請他跳支舞。他說他不會。“你們什麼時候見我跳過舞啊?”但是他還是很給麵子地陪佟芳唱了支歌,唱歌時他似乎心不在焉。

已經是深夜了,大家依然在喧鬧。佟芳看見,夏寧遠一個人悄悄離開,她不由自主地跟了幾步,看見他往賽裏木湖的方向去了。

在他的潛意識裏,其實很想再見到那對水晶般的天鵝。他甚至想,或許那對天鵝因為怕羞,隻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良久,手裏的煙已經燙了他的手指,整個湖麵依然是一片空寂。

“今天你恐怕看不到你想看的了!”

這個聲音是從身後發出來的,他真的有點毛骨悚然。他回過頭,看見溫倩木坐在旁邊的那塊石頭上,穿著齊整,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您……您怎麼在這兒?”

“你想看你要看的,我也想看我要看的啊。”溫倩木淡淡地說。

“這話很有玄機啊。”他微微一笑。

“夏幹事,我告訴你,看到的不見得是真的,更不見得是什麼神祇,它也許是你的心魔。”

“你今天說話,好像和平時不大一樣。”

溫倩木冷笑兩聲:“是嗎?那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看不到的,很為你擔憂!”

他皺起眉頭。

“是啊,我很為你擔憂。”她有些沙啞的聲音在湖水的流動聲中似乎有了節奏,“愛一個人也好,愛什麼東西也好,都不要沉溺其中。不要以為你是特殊的,任何人和安拉可以做到的事情,在這塊土地上都已經有人做過了!即使你是神的孩子,我也希望你睜著眼睛走路。睜著眼,也許你會遇上各種障礙,但是閉著眼,你連路在哪兒都不知道!”

“您的意思是……”

“為身體選擇伴侶是性,為思想選擇伴侶是友誼,為感情選擇伴侶是愛,這些雖然很好,但都是有限的,明白嗎?都是有限的!可是,人最終的願望是達到無限,你是有這個條件的,不要讓任何過分的情感困擾自己吧!那都是太小的喜悅和煩惱!——更不要用生命做賭注。我們的神告訴我,一場人類的大災難就要降臨了!這是自然界對人類的懲罰,以後還會有多次懲罰——假如人類依然不知悔改,那麼最後將會是滅頂之災!你是個好人,希望你能逃脫。”

他還想問,但她站起身來走了。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他怔了很久,反複咀嚼著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是她察覺了自己和古薇的愛情?有可能,她是巫師嘛。什麼叫“太小的喜悅和煩惱”?愛情還算是太小的喜悅那什麼才叫大喜悅啊?!還有什麼睜著眼睛走路和閉著眼睛走路,是什麼意思?“用生命做賭注”,又是什麼意思?他並沒有想用生命做賭注啊!

他不過是遇見了一個女子,愛了她,是真心的愛,也有一些小煩惱。譬如有些時候覺得有壓力,有些時候她會讓自己產生自卑,但總的來說還是很好的,從來沒有過的好。

如此而已。何來這麼多大警示啊?就像是要出什麼大事似的。

——人類的大災難?!諾查丹瑪斯的寓言已經失效了。人類並沒有在上世紀末毀滅,一切還是好好的。這一定是巫師神經過敏了。

#3#2

她的賦格曲驚著他了。

他哼了一遍又一遍。

“喂他在電話裏說,“你的賦格曲,我不敢妄加評論,不過它激起了我的野心!……我……我……你別笑我……我想以天鵝為題寫一部歌劇。”

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寫一部歌劇?對於她來說,至今都是一個神話。

“你怎麼不說話?覺得我有毛病了?”

“不不……我是覺得,這是一個太大的工程了。沒有強有力的支持,根本就無法實現。起碼要有一支管弦樂隊吧。”

“我不這麼認為。我想寫一部……兩個人的歌劇。”

“你是說……”

“對。我寫劇本,你譜曲。演員、觀眾,隻有我們兩個人。”

她想說:你瘋了嗎?但幾乎是同時,她覺得自己也瘋了——她是如此讚成這個不可思議的計劃。

那一天她看瓦格納的歌劇時就在想,如果此生能夠寫一部像樣的歌劇就夠本了。

那天很晚才回家,龍老師把她送到門口,很想上去坐坐。但是看到她眼裏夢幻般的神情就止了步。第二天、第三天,“指環”連演了四天,但是她再沒去,他也沒再來接她。

男人其實都很聰明,特別是龍老師這樣的男人。

#3#3

他們已經在電話裏商量他轉業的事了。首先是接收單位,北京大概不大可能,她就找了離北京很近的那個省,給音協的負責人打了電話。那位負責人本人也是和她前後腳出道的作曲家,私底下關係不錯,幾乎二話沒說就一口答應下來。她又提出最好能在春節前開次會,把他從新疆請過來,彼此也好見一見,有個印象。

他自己也沒想到這麼快能夠再見到她,更沒想到駐地首長能這麼痛快地答應對方的邀請,他簡直就是喜出望外地來到了會上。但是當天晚上情緒就變了,而且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古典音樂家與流行音樂家們第一次撞到了一起。有很多老熟人許久未見,自然很是親熱,按照慣例,大家都互相擁抱一下,也是常有的事,可少校眼裏卻不揉沙子,看著音協的那位負責人吳平熱情洋溢地擁抱她,而她也笑得那般燦爛,最關鍵的,是發現她手上並沒有他的戒指,他立即老大的不高興。

當天晚上的飯局上,眾作曲家按照時下流行的風格,紛紛講起了段子,她注意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放下筷子,連飯也不吃了。後來大家讓她講,她隻好講了一個,講完了,大家笑了一會兒,她再轉頭,他已經不見了。

吳平特意為她安排了一個單人房間。她想,晚上他肯定要過來的,就等著,一直等到深夜,也沒見他的人影。隻好給他打手機,那邊甕聲甕氣地答應了一聲,就掛了。幾分鍾後他來了,板著鐵青的臉,她氣急了,說了一句:“我想方設法讓你來參加會,不是來看你臉色的!”他立即回了一句:“我千裏迢迢趕到這兒,也不是為了開這個無聊的會的!”她氣得壓低了聲音:“你總不能太不合群吧?將來轉業關係落到這兒,你總歸要和人家把關係搞好……”“見鬼!誰把關係落到這兒?這兒的人我再不想看一眼了!”她心裏忽地一沉,知道自己此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忙活了。她竭力克製著說:“我這不是都是為了你嗎?……難道我願意大冷的天,來這兒開什麼見鬼的會?”“又不是我讓你聯係的!”他好像等著這句話似的。

他看著她一下子變得蒼白的臉色,有些怕了。她冷冷地、壓低聲音說:“既然這樣,那你走吧,走了,就再不要回來!”他張了張嘴,還想辯解什麼,她雙手把他推出門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了門。盛怒之下,她根本沒聽見他敲門的聲音,她似乎隻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地震響。

她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十分樵悴,便沒去餐廳吃早飯。她想,無論怎樣,也得把這幾天會撐下來,不然太說不過去了。後來就聽見敲門,她以為是吳平,就說一聲:“門開著呢。”門推得猶猶豫豫的,她一看,是他,端著一碗粥,拿著一個雞蛋和若幹鹹菜,站在門口。

她不理他,自己整理床鋪,他把早飯放在那兒,小聲說:“多少吃點吧,一會兒還要出去呢。”她還是不理他,自己對著鏡子慢慢地梳頭。她看見他出現在鏡子裏,開始輕輕地撫摸她的鬢發,她躲開了,他索性抱住她,彎下腰,把臉輕輕貼在她的臉上,她一凜,眼圈紅了,嘴裏說著:“你別碰我!”雖然這麼說,心早軟了,由他撫摸著,眼淚在眼眶裏轉。

他拉起她的手,聲調嚴厲:“為什麼你不戴戒指?嫌不夠好?”

她腦袋轟的一下,瞬間才明白他不高興的真正原因。“我真是怕了你了!……真是個找茬兒大王,我是沒戴,我沒戴戒指,犯了哪家王法了?!”

“哼,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因為你在等著更好的戒指!”他說完這話立即後悔了,但是話已出口,收又收不回去。

她怔了。心裏有一萬句回擊他的話,可她一句也不想說。她默默地打開自己貼身的小坤包,從夾層裏掏出那個荷包,塞給他。然後風一般衝了出去。

不,她不想演愛情戲,可他為什麼老逼著她演?!對於兩個已經心心相印的人,不需要太多的表達,可他為什麼就不能平靜一點,非要挑起戲劇化的衝突呢?!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跑還是在走,隻覺得所有的景物都在飛快地後退,他並沒有出來追她,是她自作多情了,她在他心裏,沒有那麼重要。

她累垮了,一屁股坐在一個農家院外的稻草垛上,想起多年以前,她和Y在野三坡曾經住進一個農家院,在同一個土炕躺了一夜,竟然井水不犯河水。多奇異的關係啊,她甚至微笑了一下。仰望藍天,天空高遠。

諾基亞手機那個討厭的千篇一律的鈴聲把她拉回現實,她看見他筋節突起的手遞過手機:“快接吧,這電話來了幾次了。”電話那邊是吳平,問她上哪兒了,怎麼聯係不上,大家都在車上等著呢,“哦,真是抱歉……忘了跟你說,今天我不舒服,不參加活動了。”那邊顯然在問小夏,他聽見她回答:“哦,他有緊急任務已經返回部隊了,太急了沒來得及告別,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他讓我表示感謝呢!……”

“你真是撒謊不帶臉紅。”良久,他在一旁喃喃著。

“你不希望我這麼說嗎?”

“我太希望了!”他陽光燦爛地笑出聲來,把頭靠在她的胸上,撒嬌似的哼哼著,把她的手拉過去,戴上那枚玉人首。

玉人首在陽光下麵,沁色越發濃豔。

“不是我不戴它,是我有點怕。”

“什麼?”

“紅山文化距今五六千年了,出土的玉器基本都是墓葬裏的那種護身符,辟邪的東西本身就有邪氣,何況你看它還有那麼重的沁色,像要吸血似的……這種東西太神秘了,很可能是死者的一個神器,你不知道死者是誰,怎麼敢隨便戴它?……我又不是那種厚福的人,平時進個陵墓參觀還要發幾天燒呢!”

“……哎呀你可真是!”

“真是什麼?什麼?說呀!”

“太難纏了!”

她反而咯咯地笑起來:“知道我難纏了吧?想聽實話嗎?我覺得你更難纏!一天到晚找茬兒,誰能跟你過呀?”

他也忍不住笑起來:“難纏沒有什麼不好。哎,不是現在有各種組合嗎?咱們就叫南禪居士組合,如何?”

她又氣又笑:“難為你把那點聰明都放在這上頭了,此南禪非彼難纏,敢問居士,咱們這組合的第一首主打歌,是什麼呀?”他哼起了那首《看星星》,她仰起下頦看天空,感到他眼睛餘光的掃射。

“幹嗎這麼不肩一顧的樣子?這可是根據你的原創編的曲!”“我覺得歌詞有點肉麻。”她故意逗他。

他的臉驀然紅了,翻身起來把她壓在身下,忽地掀開她的上衣,她急忙護住胸部:“你要幹嗎呀,這可是在人家的院子裏!……”

“你的皮膚真棒,像鍛子似的,”他在耳邊癢癢地說,“……我們就在這兒做好不?”

她拚死才從他的鐵腕裏掙脫出來。

“明明你也想要,為什麼非得壓抑自己!”他緊跟在身後,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我想跟你說,現在不是紅山文化時代!”在他要追上的時候她突然回過身,把這句話如鐵錨一般拋了出去。

他怔在原地。是的,他聽懂了。她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不是文明人,還帶著紅山文化時期的獸性。

#3#4

但最後妥協的還是她。她找了個借口提前離會,兩人商定一起漫遊南方幾個城市。她說:“你不是說將來想在江南落腳嗎?我們這回可以先去看看。若是你覺著還好,可以想想辦法。”

他已經從她的多次妥協中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寵愛,很是暗暗得意。

其實他內心非常驕傲,多年來他真正看得起的人很少,他的所謂看得起,是指人品。他平時沉默寡言不愛多話,但心裏明鏡兒似的。他可以多吃苦多擔責任,他可以一句話不說,但是對於他人的人品,他心知肚明。趙政委是他真正看得起的一位,趙政委是帶著他長大的。他第一次摸槍,站在身邊的是趙政委。那一次練習點射,他連中三個十環,周圍人叫好,他一高興,轉身衝著叫好的兄弟一笑,殊不知犯了兵家大忌:他沒有放下槍、槍騰裏還裝著子彈就轉身了,當時趙政委就在後邊,大喊一聲“臥倒!”所有人都隊下去了!事後,眾人都以為他會因此受處分,然而趙政委隻是輕描淡寫說了兩句,愛護之情溢於言表。

多少年了,趙政委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能夠說上幾句給力的話,而他,也從來不把自己的心事瞞過政委。

——然而這一次,卻是例外了。她真正進入了他的內心,進入了他內心的最深處,豈止是進入,她還喚起了他有意遺忘的記憶,童年的記憶。她是他溫暖的巢,多年疲憊的掙紮,突然有了一個可以徹底放鬆的睡袋——緊緊裹著,不必懼怕纏繞——由此他才知道,一直以來,他活得多麼累,多麼需要一個溫暖的巢!

晚上他開始寫歌劇了,等整個賓館入睡之後。

他買了一個厚厚的大本,後麵記著她讓他聽的那些歌劇選曲:

l.E lucevan le stelle (Tosca) (Puccini)/Jose Carreras & Berliner Philharmoniker

普契尼:歌劇《托斯卡》“今夜星光燦爛”,卡雷拉斯、費爾 哈姆尼克演唱,卡拉揚指揮;

2-Coro a bocca chiusa (Madame Butterfly) (Puccini)/Ambrosian Opera Chorus

普契尼:歌劇《蝴蝶夫人》“哼吟合唱”,西諾波裏指揮;

3.Beau Soir/Lambert Orkis (piano) Anne-Sophie Mutter (viol i n)

德彪西:《美麗的夜晚》,穆特小提琴,奧克斯鋼琴;

4-Lippen schweigen (Die lustige Witwe) (Leh a r)/Wiener Philharmoniker

雷哈爾:《風流寡婦》“緘默無語”;

5.Nocturne Nr.2 op.9, 2 (Chopin)/Mar l a Joao Pieres (piano)

肖邦:“夜曲第9號”,皮爾絲鋼琴;

6.Maria (West side story)/Kiri Te Kanawa&Jos e Carreras

伯恩斯坦:音樂劇《西區的故事》“瑪利亞”,卡諾娃、卡雷拉 斯演唱,伯恩斯坦指揮;

7.Tonight (West side story)/Kiri Te Kanawa & Jos e Carreras

伯恩斯坦:音樂劇《西區的故事》“今夜”,卡諾娃、卡雷拉斯 演唱,伯恩斯坦指揮;

8.Sonate K.9 d—major (Domenico Scarlatti)/Ivo Pogorelich (piano)

斯卡拉蒂:《D小調奏鳴曲》作品第9號,波格雷裏奇鋼琴;

.Una fiirtiva lagrima (1/Elisir d'amore) (Donizetti)/Luciano Pavarotti

多尼采蒂:《愛之甘醇》“偷灑一滴淚”,帕瓦羅蒂演唱,萊文 指揮;

10.Meditation (Tha s) (Massenet)/London Festival Orchestra

馬斯奈:《黛依絲》“沉思”,帕垂克·加洛斯長笛,皮埃爾豎琴,Pople指揮;

11.Wie melodien zieht es (Brahms)/Jessye Norman & Daniel Barenboim

勃拉姆斯:“旋律多美妙”,諾曼演唱,巴倫勃伊姆鋼琴;

12.Deh vieni, non tardar (Le nozze di Figaro) (Mozart)/Dawn Upshaw

莫紮特《費加羅的婚禮》“噢,來吧,別晚了”,恩厄肖演唱, 萊文指揮;

13.Piano Concerto N.26 “Coronation” Largetto (Mozart)/Mar l a Joao Pieres (piano)

拉基赫托《第26號鋼琴協奏曲》“廣板”,皮爾絲鋼琴,阿巴 多指揮;

14.The Daisies op.2,1 (Samuel Barber)/Thomas Hampson 巴伯:“雛菊花”;

15.And I love her (1995) (Beatles)/G ran S llscher (guitar)

皮特萊斯:“我愛你”,甲殼蟲樂隊;

16.0 mio babbino caro (Gianni Schicchi) (Puccini)/Rita Streich

普契尼:歌劇《賈尼·斯基基》“哦,我親愛的爸爸”;

17.Variation XVIII (Paganini Rhapsody) (Rachmaninov)/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

拉赫瑪尼諾夫:“第18號變奏曲”;

18.Pur ti miro (Poppea) (Claudio Monteverdi)/Sylvia McNair & Dana Hanchard

蒙特威爾第:《波佩阿》“我也望著你”;

19.Consolations N° 3 (Franz Liszt)/Daniel Barenboim

李斯特:“第3號安可曲”;

20.Some enchanted evening/Bryn Terfel

羅傑斯與哈默斯坦:“著魔的夜晚”;

21.Tr umerei op.15,7 (Robert Schumann)/Marta Argerich

舒曼:“夢幻曲' 阿格麗姬鋼琴;

22.Nessun dorma (Turandot) (Puccini)/PI 6 cido Domingo

普契尼:歌劇《圖蘭多》“今夜無人入眠”,多明戈演唱。

在大本的扉頁上他寫著:獻給今生最愛。

#3#5

他們的第一站是南京。南京有她一些朋友,但是為了他,她決定不去見他們。晚上,她帶著他去了她心儀已久的地方——香君墓。香君墓位於秦淮河畔,旁邊是個兩層的小樓,據說,那原來便是香君的花樓。樓上隻有兩張桌子,都是身份特殊的客人,她是托了朋友才訂上座的。進去了,早有茶房送上四色點心,她招呼他吃,柔情似水,他照例吃得很香,她隻是看著他,慢慢地呷上一小口茶。

竟是一道道的點心,共上了二十四道,價錢便宜得驚人,她就那麼看著她的少校男孩兒,他春秋正盛,她卻已是日薄西山,也許,愛情中帶著些淒美才是文學和藝術的高級審美層次,可是,在現實中,她卻是感受到了真正的絕望。

午夜,他們依然攜著手,在秦淮河畔漫步,他吃好了的樣子是那麼可愛,她悄悄看著他,看見他臉上細致的紋路都泛著光,目光特別清澈,她開始講名妓與秦淮八豔的故事,他聽著,十分專注。

“其實,古代名妓都是相當有品格的。國破之時,李香君與侯方域隻有個把月的情分,但她竟能為他以死抗爭。誰想侯方域已經背叛了!……都說‘娼妓無情,戲子無義’,其實真正無情無義的往往是那些權貴和腐儒!你看曆史上的那些名妓,譬如嚴蕊,即使身受酷刑也絕不背叛;梁紅玉,拚著性命也要幫夫君抗金,哪個不是重情重義的人?李師師曾經承蒙皇寵,可是北宋滅亡的時候,她竟然把徽宗多年賞賜的金銀珠寶,全部捐為軍餉,後來又自願出家成為女道士。……比起那些賣國賊,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你接著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