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輯 有一種營養叫自卑
自卑是種力量,自卑是讓我們看見跟別人的距離,從而奮力追趕。感謝自卑,感謝不滿足。
棗樹的旅程 文|範澤木
做人的要求是,你要成為地平線上的一棵大樹——俞敏洪
初夏,在百花凋零後,棗樹終於慢吞吞地抽新吐綠。葉子長了,花也開了。棗樹的長葉與開花比其他植物更幹脆直爽,不似桃花、梨花那般欲說還休,倒像一位閱曆豐富的知性女人,淡然、從容。
不多久,葉子就綠成一片。棗樹的花是白色的,隻有米粒大小,總被綠葉掩蓋,若不是嗡嗡的蜂鳴提醒,你會認為棗樹隻長葉不開花。棗樹不把開花當回事。不過久,葉子擠滿枝頭,花期過了,棗樹便馬上結出青澀的棗。
看到棗樹,我想到外婆。每逢家裏人過生日,她總不忘煮一碗白花花的麵,外加兩個黃燦燦的煎蛋,但輪到自己過生日,外婆卻不聲不響,就算我們執意要讓她燒點好吃的,她也會婉拒。
外婆家的棗樹就長在門口的沙地上。說是沙地,其實是砂石堆。那地不適合種任何菜,也不適合種農作物,但外公又不想讓地空著,於是栽了一株棗樹。他當時隻想填補空地,不曾想棗樹越長越大,越長越茂盛,到最後樹幹有臉盆口大小了。
幾年來,棗樹像個一絲不苟的軍人,長得挺拔端莊。有一年,家鄉遭遇了罕見的台風。一夜過後,村裏不少人家檣傾楫摧,玉米、大豆什麼的都乖乖伏地,桃樹有的攔腰折斷,有的連根拔起,梨樹有倒地不起的,有一分為二的。萬幸,棗樹還是完好無損,隻是因與台風過行了一夜的拉鋸戰,失去了往日的挺拔和端莊,顯出一些狼狽來。本來站著的棗樹,經過台風的肆虐,像老年人似的傾臥著了。
這已經很讓人滿意了,外公這麼說時,心裏有一些後悔,大抵是悔恨自己當時不該這麼不認真地栽下它。
我和外公都沒想到,幾年後,棗樹又慢慢恢複原形,於不知不覺間又站得挺拔了。對此,外公說了一句頗為文縐縐的話:“一心想站好的樹,它受不了傾斜的姿態。”
最快樂的當然是打棗子。在《平凡的世界》裏,打棗子是盛況空前的事,全村老小一齊出動,坪子上熱鬧非凡。我的家鄉不盛產棗子,但打棗子無疑是我家最快樂的事之一。
“打棗啦!”外婆在某個天氣晴好的午後說。於是她和外公拿著被單,早早在樹下等候。我爬上樹,賣力搖動樹枝。成熟的棗子迫不及待往被單上掉,但總有一些倔強的棗子在樹梢不願下來,我隻能拿來竹竿強攻。一時間,棗子都拋卻矜持,一股腦兒往下掉,像活蹦亂跳的魚兒。
棗子不會按部就班地掉到被單上,它們更喜歡鑽到草叢中。於是,在把它們從樹上趕下來後,還要把走失的一部分請到籃子裏。這是快樂的時光。外公外婆臉上笑容燦爛,雖然落下農活,但也是毫無怨言的。
他們在過足嘴癮後,會把紅棗煮熟,放到秋陽下曬幹,備著以後吃。逢年過節,外公會給親朋好友送紅棗,這讓外公外婆沾光不少。
我想:“外公當年隨手栽下棗苗時,不會想到多年後有這麼一天。”
我說:“你這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外公說:“那也該看我插的是什麼,如果是百合、玫瑰肯定不行。”
我工作後,很少到外公家打棗子。去年,我特意請假回了一趟家。老遠的,我就看到了棗樹,它像一位久違的親友,在遠遠地招呼我。陽光下,火紅的棗子擠滿枝頭。好幾年不見,棗樹又長高了不少。我仿佛看到它龐大的根係正向四處擴張,延伸至我的腳底,繼而爬上我身軀。我呆呆地看著,腦海裏恍惚浮現出它成長的過程。
我知道等我們打完棗子,過不了多久,它又會甩掉樹葉,開始自己的寂寞旅程。它總是這樣,用長時間的沉默,給人一刹那的驚喜。
載於《知識窗》
如果有來生, 要做一棵樹, 站成永恒, 沒有悲歡的姿勢半在土裏安詳, 一半在風裏飛揚, 一半灑落陰涼, 一半沐浴陽光,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 從不尋找。(三毛)
佛有多種 文|朱國勇
佛菩薩雖修六度萬行,廣作佛事,但視同夢幻,心無住著,遠離諸相;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無修而修,修即無修,終日度生,終日無度。——佚名
佛家有這麼一個寓言:地之極東南,有一海,稱為滄海。滄海對麵,就是仙家佛地。凡是能度過滄海到達彼岸的人,就能立地成佛,修成正果。
於是,許許多多的人千裏迢迢趕來,或乘帆船,或紮木筏,紛紛朝著彼岸進發。波浪滾滾,狂風飆卷。許多人都被風浪擊翻,永沉海底。能成功到達彼岸的,少之又少。但是,就是這少之又少的人,成了人們口中的傳奇,吸引著越來越多人前赴後繼,朝著無垠的滄海進發。
從空中俯瞰,渡海的隊伍密密麻麻。一時間千帆競渡。一個浪頭過來,就覆滅了一大片,再一個浪頭過來,又覆滅了一大片。但是,覆滅的立即就被後來者補上。海麵上到處是擁擠不堪的檣櫓,海岸上到處是洶湧如蟻的人流......
天地間響起深沉的悲歌。佛祖亦閉上了悲憫的眼神,不忍再看。
若幹年後,有三種人成了佛:第一種人曆盡艱辛,終於到達彼岸,稱為“修成正果佛”;第二種人,幾經努力還是到達不了彼岸,於是放棄了渡海,回家安居樂業,稱為“幡然醒悟佛”;第三種人,其實隻是一個人。那是一位在滄海邊打魚的老人,麵對著熙熙攘攘的渡海人潮,他不為所動。幾十年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單純而樸素的日子。後來,佛祖點化他成了佛,稱為“寧靜佛”。
而那些沉入海底泯滅無聞的,被稱為“芸芸眾生”。
有人問佛祖:“你屬於這三種佛中的哪一種?”佛曰:“我屬於第四種。看盡人世悲歡,閱盡世事浮沉,稱為‘大徹大悟佛’。”
從此,滄海邊渡海的人逐年減少,因為人們終於知道佛有多種,成佛的路徑也遠不止“渡滄海”這一條途徑。
對於這個寓言,我們或許可以這樣理解:“佛”確實是多樣的。除了那些不會思考隨波逐流的人,其餘的人隻要尊重自己的內心,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便都成了“佛”。
載於《讀者》
每個人心中屬於自己的“佛”。那是一個屬於自己的寧靜之地,那是真實的自己。
帶孩子參觀中東戰區 文|佟雨航
磨練是人生的一筆寶貴財富——諺語
馬格努斯·赫爾格倫是瑞典《每日新聞報》的著名記者,他年輕時曾被報社派去戰火紛飛的中東地區做了一年的戰地記者,對戰爭的殘酷和戰亂給平民所帶來的創痛有著切膚的體會和感受。他在發回國內的一篇篇戰地報道中,大聲呼籲停止戰爭,實現世界和平!
一年後,赫爾格倫從中東調回了瑞典總部,他娶了一個漂亮妻子,並生了兩個可愛的兒子。一轉眼,赫爾格倫的兩個兒子都長大了,大兒子萊奧11歲,小兒子弗蘭克也10歲了。然而,長大的兒子帶給赫爾格倫的不是欣慰,而是日漸沉重的擔憂和恐懼。原來,赫爾格倫發現,萊奧和弗蘭克非常沉迷於戰爭遊戲,他們對遊戲中的狙擊手很是著迷。在一款最新的名為《使命召喚》的射擊類電子遊戲中,小哥倆比賽用狙擊步槍瘋狂殺人,比賽看誰殺的人多。每殺死一個人,小哥倆都會手舞足蹈、歡呼雀躍。而且,他們小小年紀就成了戰爭的崇拜者,甚至希望長大後上戰場參加戰爭,做一個真正的英雄。
赫爾格倫對兩個兒子崇拜戰爭的思想傾向甚為擔憂,他覺得孩子們並不真正清楚戰爭給人們造成的巨大傷害。於是,他決定帶著萊奧和弗蘭克到中東戰區,帶他們去參觀那些飽受戰火蹂躪的地區,讓他們親身體驗一下戰爭給人們所帶來的災難和創痛,讓他們看到戰爭的負麵影響,幫兒子們戒掉戰爭暴力遊戲癮。然而,赫爾格倫的決定卻遭到了妻子埃莉薩的反對,她認為這會給孩子帶來危險。赫爾格倫對妻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兒子崇拜戰爭的思想傾向,如果不及時加以正確的引導,會比去中東戰場還要危險!”妻子埃莉薩最終同意並決定和他們一起上路。於是,2014年4 月的一天,赫爾格倫一家人從瑞典斯德哥爾摩出發上路,開始了為期10天的中東之行。
踏上中東的土地,殘垣斷壁、滿目瘡痍,居民流離失所、餓蜉遍地,戰爭的創痕比比皆是。赫爾格倫夫婦首先帶著孩子們去了耶路撒冷郊外的舒阿法特難民營。難民營內髒亂不堪、垃圾遍地,蚊蠅嗡嗡亂飛。難民營裏一個叫蘇裏南的10歲男孩告訴弗蘭克說:“我們的房子被炮彈炸毀了。我希望戰爭盡快結束,這樣我就可以回家,能和兄弟姐妹們一起重返校園了。”接著,他們又參觀了難民營內的一家診所,醫生講述了當地兒童的悲慘生活,很多兒童在戰亂中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診所裏有一個和萊奧差不多大的孩子被流彈擊中大腿,被截了肢,躺在病床上不住地痛苦呻吟。有三個男孩因為被橡皮子彈擊中脊柱,從此隻能坐在輪椅上,再也不能踢足球了。一旁的赫爾格倫趁機對孩子們說,“在遊戲裏,你們永遠無法真正明白槍能夠做什麼。現實生活中,它們被指向了和你們一樣大的孩子,讓他們從此無法幸福生活。”無休止戰亂和衝突給孩子們幼小心靈蒙上了一層可怕的陰影,使他們久久不能走出親友遇難和家園變成廢墟的悲痛。有的孩子甚至出現幻聽,“突突突”的開槍聲總在耳邊回響。還有的孩子曾被關起來虐待,他們挽起袖口展示的傷疤,讓萊奧和弗蘭克看到他們肉體上和精神上遭受的嚴重創傷。最後,他們還參觀了以色列占領下的敘利亞戈蘭高地的一片雷區。小哥倆與當地年輕人聊天,聽他們講述因戰爭而與家人分開的故事。看著,聽著,萊奧和弗蘭克的心開始滴血,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一臉。赫爾格倫對兩個兒子說:“惡毒的戰爭讓多少中東人民過著黑暗痛苦的生活?而這些,你們在遊戲中永遠看不到,但這就是你們所癡迷的槍支或其他武器造成的後果。”
回到瑞典後,萊奧和弗蘭克告訴赫爾格倫,他們以後再也不沉迷於玩戰爭類電子遊戲了,並且表示會繼續關注中東地區的戰況和那裏飽受戰爭之苦的孩子們。在學校裏,萊奧和弗蘭克開始積極宣傳戰爭的危害和世界和平的重要性。萊奧和弗蘭克說,這次中東戰區之行讓他們真正認識到了戰爭的可憎麵目。
赫爾格倫帶孩子走進戰亂地區的行為,也遭到了很多人的強烈批評,有人罵他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親。對此,赫爾格倫回應說:“戰亂地區並非時刻都在開槍,戰局也有穩定之時,我是孩子們的父親,當然會考慮他們的安全。”
帶孩子參觀中東戰區,在孩子心靈的沃土上播撒下熱愛和平的種子。雖然表麵上看似很殘酷,但實則是一個父親對孩子未來成長的真正關愛和殷切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