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我想起來了,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隻是擁抱我,從來沒有讓我吻過她,而且,每次到飯店,她都是使用一次性的筷子和杯子。
“存折的密碼是多少?”警察問我。
“我怎麼能知道?你問她去。”我不滿地說。
警察又看了看日記本,再次問我:“你應該知道,這裏麵說你一定知道。”
我要求看日記本,警察說:“你現在還不能看,事情結束後,我們盡量把這個本子還給你。”
當然,警察不需要密碼就可以去銀行提出二十萬現款,他們帶著我到了銀行,從微機上查到了密碼。雖然把錢提出來了,但是他們仍對密碼發生了興趣,覺得亞玲留下的這個密碼一定有紀念意義,或者是我們兩人最熟悉的數字。
“你再想一想,密碼四位數,她說你一定知道,生日?或者你們兩人的暗號……”警察啟發我說。
就在這時候,我的呼機響了,是曹姐呼我,讓我給她回電話,她在呼機上留言說:“你沒事了吧?很掛念,方便回電話。”
我的腦子一個激靈,突然對警察說:“密碼是不是346909?”
這次我說對了,警察興奮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這號碼?”
“是我呼機的最後四位數,她出事的前一天呼過我,讓我回電話,電話號碼就是這四位,當時我還納悶……”
兩天後,我看到了亞玲在日記本上留給我的話,關於存折的事,她是這樣說的:“我相信有一天你能找到這個存折,也相信你能知道存折的密碼,因為你是我聰明的小夥子,你能夠記住我留給你的特殊的數字。”
你看,這已經很明白地告訴我了。我心裏說,謝謝你亞玲,你留給我的錢,雖然我沒有拿到,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你留給我的真情,遠比那二十萬更有價值。
我很慶幸自己為了她趕回來了,她總算沒有白愛我,我公開把她當作自己的情人了。雖然為此折騰得我夠嗆,但很值得。在警察的幫助下,我把亞玲的屍體從太平問裏領取出來,火化了。我抱著她的骨灰盒來到了東山公園,把骨灰盒放到了那個隱秘的石洞內,我想她一定喜歡這裏。
還有那幾個小玩具,我又放回了原處,陪伴著她——這是她的歡樂呀。
封嚴了石洞口,我坐著那棵樹下失聲哭泣起來,我發現自己的哭聲像一個孩子,我就幹脆放開喉嚨哭了。你知道,我是很少哭的,而這一次確實想哭了。
哭完,我開始琢磨自己去哪裏。黑蛋那邊,由於這次的折騰,他明顯對我感到失望和擔心,害怕我再弄出什麼事來,而曹姐那邊,我也不能去了,盡管她很惦念我,可我自己總得有個自知自明呀。
我緩慢地走出了東山公園,準備回到藥行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打工,避開眼前這些關愛我的好人,把亞玲對我的愛藏在心中,讓她留下的日記本伴隨著我,從此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下去。
正當我疲憊地在大街上走著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邊走過,我突然因為興奮而緊張起來,遲疑了半天,終於喊道:“豆豆。豆豆!”
已經走在我前麵的女孩子停下來,慌張地回頭看我,沒錯,她就是迷你洗腳屋的豆豆,此時她穿著一身運動服,顯得精神抖擻,青春勃發。她認出是我,轉身奔過來,嘴裏叫著:“阿林——呀呀!你呀——嘻嘻——我的娘哎!”
她一下撲到我懷裏,像見了多年失散的親人那麼高興,招引得周圍人驚奇地看來,弄得我有些拘謹了,她卻全然不顧。我急忙把她拉到一邊說話,問她現在幹什麼,她說,“談戀愛呀,能幹什麼?”我的心情在她火辣辣的熱情烘烤下,也明朗了許多,說,“你找男朋友了?”她一笑說,“找了,算男朋友吧,結婚你參加?”
我答應參加,問她男朋友做什麼,她說是個公司老板,五十多歲了。“其實我就是被他養起來了,你懂吧?”她仰著臉問我。看她有些得意的樣子,我突然有些討厭她了,事實上她現在和過去沒什麼兩樣,還是出賣身體。
“他這麼大歲數,你也願意?能有感情?”我問。
她咯咯笑了,說:“你什麼時候能長大?楊洋說你是個小孩子,沒說錯,什麼感情呀,像我們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對和男人做那種事情沒有興趣了,找個吃飯的地方就行。”
我急忙問她知道不知道楊洋去哪裏了,她看了看我,問:“你還想她?”
我點點頭。其實我現在心裏並不怎麼想楊洋了,但是見了她總要問問楊洋的去向。她歎息一聲,說楊洋真幸福呀,一直有個男人惦念著。她說,楊洋知道你還會來找她的,告訴我如果見到你,就說她已經死了,讓你好好找個女孩子一起生活。
“你不知道,楊洋其實很愛你,隻是她比你懂得事情多,覺得和你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你也是,你想想一個嫖客和一個三陪小姐能結婚嗎?結了婚能幸福嗎?我們這些人,要嫁就嫁一個不了解我們的人,明白嗎?楊洋是為你好,她心裏倒很想跟你過一輩子哩。”
“她去哪裏了?”我有些激動地問。
“北京,我們洗腳屋的另一個女孩說北京有個朋友,在一個叫樂樂樂的歌廳,好像是這個名字,楊洋就跟著一起去了。哎,你知不知道我們的洗腳屋讓誰查封了?”
“公安局吧,還有誰?”
“是公安局,但主要是楊洋的父親,就是西關公安分局的副科長,他讓楊洋離開這裏,楊洋不走,他就帶人查封了洗腳屋,你想我們柳大姐也是有後台的,要不怎麼能查封了。楊洋後來又在城內找了一家洗腳屋,你猜怎麼著?那家洗腳屋又被查封了,你想誰還敢再招聘楊洋呀?他就是要把楊洋趕出這個城市。”
我想豆豆說的話一定沒錯,楊洋的父親就是害怕她在這裏露麵,他覺得不光彩。至於楊洋到其他城市做什麼,他才不管呢。如果我不講述楊洋的故事,你絕對不相信天下能有這樣的父親,當然還有我父親,你不覺得和楊洋的父親屬於同類?他總希望我被公安局一槍崩了,如果他知道我從公安局出來了,肯定又要對別人說,那個小鱉子兒早晚還要闖大禍。
我對豆豆說了一些感激的話,準備跟她分手了。豆豆卻一把抓住我的手,把臉湊到我胸前,說:“你不想跟我做嗎?免費的。”就她這樣子還談戀愛呢,被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知道了,還不打她個半死?我搖搖頭,想到她今後的生活,就提醒她說,“你跟那人結了婚,就死心踏地了吧。”
她明白我的話,說:“你放心,我就對你免費開放,隨叫隨到,誰叫我們有緣哩,我拿出一點兒精力就能把那個老東西對付過去——我周圍可沒有人知道我做過小姐。”
我點點頭,表示會為她保密的,她卻理解錯了,以為我今後會去找她,於是把手機號碼留給了我。
“你去北京找楊洋?我知道你會的,見到她問好。”她說。
我又點點頭。本來我不想去找楊洋,但經她這麼一問,覺得自己正要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去哪裏都一樣,就去北京找楊洋吧。我不是很積極主動地去找她,隻能是過去的一種慣性還沒有結束。人有時總被一種慣性推著走。你說,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楊洋在什麼地方,不去找找總覺得不太自然了,對吧?
至於找到了又能怎麼樣,我現在並不需要考慮。
白貓堅決不同意我離開藥行,她說,“我們又沒有責怪你,你黑蛋哥當時為你擔心著,就那麼說了說你,也沒有什麼不對的。”
我告訴白貓,“我就是想到外麵走走,沒有別的意思。”
黑蛋就說,“如果你心裏難受,要出去散散心,你就去內蒙古曹姐那裏,行吧?”
我搖搖頭,“我不想去打攪曹姐,就是想一個人闖一闖。”
黑蛋見我鐵了心要走,就不讓白貓攔我了,說:“既然阿林要離開我們,也沒有辦法,他想一個人闖一闖,也許有道理。”
白貓就說:“闖歸闖,闖不下去了還回來,啊,阿林?這兒就是你的家。”
我的眼裏盈滿了淚水,心裏想,如果有一天混出個樣子,一定好好報答白貓,她比我的母親還溫暖我。白貓見我眼裏有淚光閃爍,就哭了,說:“你就不能不走嗎?我們還需要你幫忙哩。”
黑蛋把我的工資一次結清,給了我八千塊錢。白貓給我準備了路上吃的東西,又叮囑我說:“錢不夠,打電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