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14
袁開福知道此番去李家，一定會遭受冷遇，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就是要熱麵孔去貼冷屁股。這些年他沒少幹這種事情，已經鍛煉出超強的抗羞辱能力。他準備了一份厚禮，戴上一頂灰色禮帽，穿一件灰色風衣，看上去風度翩翩。
盡管做好了被拒的準備，但走到別墅門前花園的時候，他還是猶豫地站住了。別墅前的花園，讓他想起了跟李牧水的那場鬧騰。他抬頭打量別墅，初冬的陽光正好覆蓋在別墅上，反射出金燦燦的光，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隨即大步朝別墅門口走去。在袁開福看來，既然女兒袁月給李牧濤做姨太太，他的輩分應當跟秦夫人一樣，自然要跟秦夫人談論兒女們的事情。
袁開福走進別墅後，丫鬟就去二樓客廳通報了。此時秦夫人正跟曾太太、王楨，還有葉禾打麻將，聽說有位袁先生前來拜訪，沒多想什麼，立即站起來說：“請客人進來吧。”
幾位兒媳剛收拾完桌上的麻將，袁開福就在丫鬟的引領下走進來。他原以為別墅隻有秦夫人一人，走進客廳後才發現屋內有三位漂亮的太太慢慢喝茶聊天，於是愣怔了一下。他心裏已經猜測到三位太太的身份，十有八九是秦夫人的兒媳們，可想退出來已經來不及了，秦夫人和三位太太都站起來了。
秦夫人滿麵笑容地說：“快請坐，不知哪裏來的貴客？丫頭，給客人斟茶。”
丫鬟給袁開福端過茶去，他隻好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秦夫人看到他的眼睛瞟著幾位太太，就忙解釋說：“沒外人，都是我的媳婦。”
袁開福不得不說話了，他滿臉堆起笑容說：“我姓袁，是袁月的父親，特意前來拜訪您。”
幾位太太非常吃驚，眼睛盯住袁開福，仿佛看到了一個怪物。她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傳說中的袁開福，突然出現在別墅了。
曾太太轉頭瞪了丫鬟一眼說：“你什麼人都往家裏帶呀？”
丫鬟傻眼了，委屈地看著秦夫人說：“老太太，剛才……”
盡管秦夫人也很意外，但她反應很快，立即給幾位兒媳使眼色，讓她們不要亂說話。她微笑著說：“哦，原來你就是袁先生……總算認識了。”
袁開福連連點頭：“是是，我早就聽說秦夫人……聽說秦夫人是一位了不起的夫人，今天見了，果然不俗。”
曾太太在一邊忍不住心中的火氣，問：“你來做什麼？說吧！”
袁開福也隻好開門見山了，將自己帶來的禮物朝前麵推了推說：“我這次登門拜訪，是想跟秦夫人談論小女袁月跟李牧濤的事情，他們倆情投意合，我想來征求一下您的意思……”
王楨在一邊插了一嘴，沒好氣地說：“你聽誰說的？別髒了我家老爺的名聲！”
本來王楨對袁月印象很好，也知道袁月為了李牧濤，都舍得自己的性命，並不反對她給李牧濤做姨太太。可是這話從袁開福嘴裏說出來，王楨就覺得別扭，她早就對袁開福恨之入骨，今兒見了真人，恨不得上去咬他兩口。
秦夫人訓斥了王楨一句說：“老三家的，沒你說話的份兒！你們都出去吧，我跟袁先生說幾句話。”
曾太太和葉禾瞪了袁開福一眼，跟王楨一起走出了客廳。
秦夫人對袁開福笑了笑，說：“你不要見怪，我這幾位媳婦都寵壞了，沒個規矩，你說你的吧。”
袁開福擦了一把額頭。雖然天氣很涼，他額頭上卻冒出細碎的汗珠。
三位太太去了一樓客廳，聚在一起辱罵袁開福不要臉麵，正氣憤著，李牧漁和李牧濤從總兵站回家了，幾位太太立即圍上去，七嘴八舌說著樓上的事情。李牧濤聽了，二話不說，快步走上樓梯，一把推開客廳的門，怒視著袁開福說：“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身後，李牧漁也跟進來說：“你趕快走，李家不歡迎你！”
袁開福驚慌地站起來，愣怔片刻後，有些獻媚地看著李牧濤說：“你別生氣，是袁月讓我來的……雖然咱倆過去有誤會，可畢竟你跟袁月情投意合，我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我這個當阿爸的，總希望女兒幸福……”
不等袁開福說完，李牧濤揪住他的衣服就往外拖，說你甭囉嗦，快點給我滾出去。秦夫人覺得李牧濤太粗野了，喊了一聲說：“老三，有話好好說！”
李牧濤不管秦夫人的嗬斥，拽著袁開福磕磕絆絆地從二樓走到一樓，然後朝袁開福後背用力推了一把，袁開福就趔趄著走出別墅。
這時候，身後的李牧漁已經把一堆禮品拎出來，交給了李牧濤，說這是他拎來的，讓他帶走。李牧濤接過去，懶得送到袁開福手裏，遠遠地拋去說：“還給你的，我們李家不稀罕！”
拋出去的禮品恰巧砸在袁開福頭頂上，稀裏嘩啦散了一地。袁開福又羞又惱，一跺腳，拋下那堆散亂的禮品，狼狽而去。
袁開福直接去了女兒袁明家裏，罵道：“李家太囂張了，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這口氣我一定要出！”
袁明一聽就明白了，歎氣說：“不讓你去，你偏要去，讓人家回絕了吧？”
袁明以為父親去李家，隻是碰了一鼻子灰，並沒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等到父親詳細講述了全過程後，她忍不住罵了句：“他李家算什麼東西，太過分了！”
她快步走到電話機前，抓起電話撥通了姐姐袁月，嗓音顫著說：“阿姐，我跟你說，李家沒個好東西，從今天起，你要是再跟李家的人來往，我就不認你這個阿姐！”
袁月被妹妹一通臭罵弄蒙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聽了妹妹的講述，一句話沒說就快速地放下電話。她感覺自己的臉發燒發燙，這原因一方麵因為父親不知廉恥的行為，另一方麵也因為李家的過分舉動。盡管袁月也看不起自己的父親，可畢竟父親是為自己的事情去李家的，父親就是個王八蛋，你李牧濤如果把我袁月當人看，也總要給些麵子，不至於把禮品砸在我父親頭上。
想著，袁月的淚水就流出來，嘴上不由得說：“活該，讓你沒臉沒皮的！”
嘴上責怪的是父親，而她心裏恨的卻是李牧濤。
李牧濤當時沒想這麼多，等到袁開福走後，他就被秦夫人劈頭蓋臉訓斥一頓。秦夫人說，不管袁開福人品好壞，他是提著禮品登門拜訪，咱們總要講一些禮數，這樣傳出去，讓外人怎麼看待我們李家？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規矩！再說了，他也是為了袁小姐來的，如果真像他說的一樣，是袁小姐讓他來試探口氣的，你說這事情怎麼收場？！
李牧濤說：“袁月不可能讓他來，袁月煩死他了。”
秦夫人說：“袁小姐再煩他，那也是她阿爸呀，不讓他來讓誰來？能親自來嗎？”
一邊的李牧漁恍然大悟，說：“三阿弟，你從前線回來，在人群中瞥了袁小姐一眼，可你一直沒去看望她。這幾天，外麵有不少你和袁小姐的風聲，是不是她心裏犯嘀咕，讓袁開福到家裏摸摸底細？”
李牧濤瞪大眼睛，看著秦夫人：“他來說什麼的？”
秦夫人白了李牧濤一眼，說：“能說什麼？說你和袁小姐的事情，吞吞吐吐的樣子，像是故意從我嘴裏套話呢。”
李牧濤忙問：“你怎麼說的？”
秦夫人說：“我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你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推出去了，你沒給他臉麵，也沒給你阿姆臉麵呀。”
李牧濤啞然。
李牧漁原地轉了一圈說：“壞了壞了三阿弟，你抓緊去袁小姐那裏……”
正說著，李牧漁抬眼看到王楨站在身後，急忙閉上了嘴。其實他們說話的時候，幾位太太一直站在身後，隻是因為秦夫人在場，她們都沒敢吱聲。
秦夫人看到了這個情形，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不應該在場了，於是歎一口氣，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王楨望著秦夫人的背影，對李牧濤說：“別愣著了，快去袁小姐那裏吧。”
李牧濤以為王楨吃醋了，心裏很不高興：“去不去，我自有主張，輪不到你說話！”
葉禾瞪了李牧濤一眼，說：“沒心沒肺的，我三阿妹可是說的真心話，你當了驢肝肺！”
李牧濤愣了一下，仔細看王楨的臉色，知道自己剛才又冒失了，於是歎一口氣，默默地離去。王楨跟在場的兩位嫂嫂微笑一下，緊隨李牧濤身後回家了。
整個下午，李牧濤躲在自己屋子沒出來，他的麵前擺放著袁月丟下的那個手提包。王楨幾次想進屋，走到門前又退回去。王楨是那種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知道此時的老爺，內心情感有些複雜。她想進去告訴老爺，男人想做的事情，是不應該猶豫的，就算袁開福是袁小姐派來摸底細的，他也應該去對袁小姐做出解釋。在她看來，對於壞透了的袁開福最好的報複，就是將他的女兒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