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濤這話說得欠考慮，袁月突然瞪圓了眼睛，說：“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小姨太了？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你做姨太！”
李牧濤憨厚地笑了笑：“做姨太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王楨不是那種驕橫跋扈的女人，你們倆過去不是挺投緣的嗎？”
袁月說：“她就是我親阿姐，我也不去做姨太！”
李牧濤連忙拱手：“好好，不做姨太。那你說，不做姨太，咱倆怎麼辦？”
袁月說：“什麼怎麼辦？現在不是挺好嗎？”
李牧濤疑惑地問：“那你……能一輩子不嫁人？”
袁月平靜地說：“我不想嫁人。”
李牧濤沉默了，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過了幾天，在李牧濤的精心安排下，袁月終於從容地走進了李家的別墅，見到了秦夫人和李牧水。袁月照例帶了一隻銀簪做禮物，送給秦夫人。按照李牧濤的想法，母親已經知道他跟袁小姐的關係了，一定會把那副翡翠手鐲子送給袁月。然而秦夫人並沒有提及這件事情，這讓李牧濤有些意外。還有一件事，李牧濤也覺得很不開心，他本來是想把李牧陽的女兒李灣介紹給袁月，一問才知道，李牧陽正在家裏收拾包袱，明天一早就要回小浹江。
李牧濤說：“四阿弟恨上我了，回老家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李牧漁歎了一口氣說：“也沒跟我打招呼，我這個阿哥當的，慚愧了。”
秦夫人打斷了兄弟倆的對話，說：“你們別瞎琢磨，老四心裏難受，可不至於恨你們。”
袁月感覺到別墅的氣氛有些壓抑，因此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辭了。
客廳沒有外人了，秦夫人就招呼李牧濤和李牧漁坐到她身邊來，提起李牧陽的事情。秦夫人說，我知道你們哥兒倆忙，可再忙也要去老四那裏走走，他這次回家，心裏一直不痛快，你們卻沒一個能安靜地坐下來跟他聊天的。老三年前去看老四是好意，可你脾氣太衝，沒勸著他，反而把你們兩個人的關係鬧僵了。
李牧漁搓著手連連點頭，說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忙昏了頭，我一會兒就去看看牧陽。李牧濤顯得很不耐煩，說都是自家兄弟，我四阿弟應當理解我們呀？他也是在官場上混過的，我們做公事的人，身子就是不自由，他要是計較這些禮節就不對了。秦夫人氣得抓起身邊一個布娃娃，砸到李牧濤身上，罵道：“鬼話！自家兄弟怎麼啦？自家兄弟也應當講究禮節！”
李牧濤咧咧嘴，不敢再吱聲了。秦夫人就又把那一百萬銀票的事情提出來，說有時間大家湊一起再商議，這些錢大家平攤了，我也占一份，不能讓李牧水出大頭。李牧漁說：“我和二阿哥也是這麼想的，可牧陽一直不答應，說這些錢不該咱們李家出，應當讓陳都督解決。阿姆，眼下的局勢，我想陳都督怕是無能為力了，真沒想到會是這樣子，革命成功了，反倒跌進了一團亂麻裏。”
李牧濤仍然一嘴牢騷，說：“四阿弟真是小心眼兒，就為這事，要不聲不響回老家？”
李牧漁給李牧濤使眼色，讓他別再嘮叨了。秦夫人白了李牧濤一眼，突然轉移話題，問道：“你跟袁小姐的事，咋想的？”
李牧濤眨了眨眼，反問：“什麼咋想的？”
秦夫人說：“她沒跟你提要求？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來往？”
李牧濤明白了阿姆的意思，說：“她從來沒說什麼，我倒是想……可她不願意做姨太太。”
秦夫人驚奇地“哦”了聲。她說：“是嗎？你總不能休了王楨吧？我跟你說老三，王楨是最適合你的屋裏人，這些年我看在眼裏，你的屁股從來沒在家裏坐穩三分鍾，沒有她操持那個家，早不成樣子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胡來。老二聽見了？我死了你替我盯著點兒。”
李牧濤苦笑說：“我就沒往這方麵想，人家袁小姐也沒這麼想，她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秦夫人疑惑：“那就這麼拖著？她以後不嫁人了？”
李牧濤說：“以後再說以後的事，反正現在她不想嫁人，以後想嫁，我也攔不住她。”
李牧漁插嘴說：“阿姆，你別為這事操心了，讓牧濤看著處理吧。牧陽那邊的事情，你也別惦記著了，我會把這事處理妥當。”
秦夫人沒再說什麼，隻是讓李牧濤和李牧漁在李牧陽走之前去看看他，化解一下他們之間的矛盾，讓李牧陽走得心裏舒坦一些。
李牧漁和李牧濤連連點頭，兩人一同去了李牧陽家。
李牧陽家，陳菊正在收拾包袱，李牧陽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前些日子病了一場，人瘦了一圈，顯得沒有一點生氣。
李牧漁和李牧濤走進屋，李牧陽看著兩人說：“你們兩個不忙了？現在有空來看我了？”
李牧漁歉意地笑了笑，說：“四阿弟，聽阿姆說你要回小浹江住段日子？”
李牧陽說：“要不是我要回小浹江，你們忘了還有我這個兄弟。”
李牧濤一聽，不高興了，嚷嚷道：“四阿弟，我們都是兄弟，你說你這是什麼話呀？我們怎麼把你忘了？”
李牧漁瞪了李牧濤一眼，讓他閉嘴，挺好的氣氛，他一張嘴就搞緊張了。李牧漁對著李牧陽說：“四阿弟，前陣子真的是太忙了，沒有抽出時間來看你，你也別生三阿哥的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的脾氣。”
李牧濤聽了，心裏有些不服氣，他脾氣是差了點，但之前的事情，是他的錯嗎？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李牧陽自己給自己氣受，非要在那一百萬銀票上較勁，何必呢！
李牧陽原本經李牧漁這麼一說，心裏舒服了些，可抬頭看到李牧濤一臉的不服氣，一下子就火大了起來。
“你們忙！為了革命忙來忙去，到頭來忙了些什麼？把辛苦忙來的全部送給了袁世凱，你們還好意思說！”
這件事是大家心裏的一塊疙瘩，誰都為這事一肚子火氣，此時李牧陽這麼一說，就像是硬生生地把李牧漁和李牧濤心裏的那塊疙瘩挑開，戳了兩個人心裏的痛楚。
李牧濤急了，喊道：“四阿弟，這是兩碼子事！”
李牧陽怒道：“什麼兩碼子事？你現在分得倒清了，那一百萬銀票，就是支援革命的，你為什麼要在祖產中支出？”
李牧濤被李牧陽氣得滿臉通紅，剛要發脾氣，被李牧漁擋了過去，說：“四阿弟，我知道這段日子你心裏不舒坦，你想回小浹江也好，回去散散心，等心情舒坦了再回來。”
李牧漁覺得他們該走了，再說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於是給了李牧濤一個眼神，起身告辭了。
李牧陽身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站起來送行。陳菊滿心歉意，一直把兩位阿哥送出院子。
其實李牧陽要回小浹江，並不是因為李牧漁和李牧濤的緣故。他前些日子病了一場，人消瘦了，精神也大不如從前，似乎傷了元氣。春節過得又很鬱悶，於是忍不住思念故土小浹江了。他就去向母親請示，說自己要回去看看老房子。秦夫人知道他心情鬱悶，回老家散散心，倒是一個好辦法。秦夫人就點了頭，說你回去吧，我年歲大了，天氣陰冷，就不折騰了。
“你回去，給家裏人問個好，就說上海這邊一切都順當，不用他們惦記著。”秦夫人想了想又說，“你回去，一定去霧雲山看看，咱們那些田地，還有祖墳，都去關照一下，看看留在家裏的那些人，可否盡心盡職了。”
李牧陽點頭應了。他們一家四口乘坐輪船，回到了寧波小浹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