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水還要說什麼，被女兒李靜打斷了。李靜說：“我叔叔又不是小孩子，你別像訓孩子一樣，多不好。”
女婿朱山影站在一邊，看著李牧月“嘿嘿”笑，笑得李牧月很不好意思，就朝他瞪眼，說你笑什麼？也不怕笑歪了嘴。朱山影笑得更歡了，說小舅呀，我大舅訓你的時候，你就不會走開？要是再頂嘴，說不定大舅要用腳踢你了。李牧月聽了這話，氣得伸手去打朱山影，沒想到他早有準備，泥鰍一般縮了身子逃走。
按說女婿在丈人家，是不該這麼放肆的，隻是這朱山影是李牧謠的兒子，李牧水和李牧月都是他的舅舅，他從小跟兩位舅舅嬉鬧慣了，成了女婿後，也就沒有那麼多拘束。
李牧月轉身看到侄女李靜也在抿嘴笑，自己也就笑了。他笑著對李靜說：“你老公一點兒規矩也沒有，你得管管。”
李靜問道：“阿叔，我阿嬸能管你嗎？你聽她的嗎？”
李牧月一愣，立馬回答：“聽，聽呀，她要來上海玩，我這不就來了嗎？”
太太孫燦從裏麵房間走出來，接了李牧月的話說：“真的聽我？那好呀，咱們就在上海住下了，你跟著大阿哥做生意，讓孩子在上海讀書。”
李牧月連連搖頭說：“這個不行，上海不是我們住的地方，你老老實實跟我回去吧，住在小浹江多自在呀，當初四阿哥能聽我勸，不來上海的話……”
他知道說走嘴了，急忙打住。
李牧水就說：“老五，五阿妹的話不是沒道理，我也想讓你留在這裏，幫我打理一些生意，再說了，你也要為孩子想想，孩子們待在上海，一定比小浹江的環境好多了。”
李靜在一邊也幫腔了，勸說李牧月留在上海，說她和朱山影已經決定不走了，就在上海發展事業。李牧月依舊固執地搖頭，說上海真不是阿拉鄉下人能住的地方，還是住在小浹江更滋潤。“我從來沒做過生意，在這裏被別人賣了都不知道，還樂嗬嗬幫別人數錢呢。”
既然李牧月執意要走，李牧水也就不強留了，不過他覺得趁著李牧月在的時候，有一件事情需要跟大家商量，那就是李家的祖產，要不要分給各家去經營。自從那船外運貨物出事後，他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祖產，不一定得到大家的理解，現在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算盤，倒不如放手好了。
他就去跟阿姆說了自己的想法。秦夫人沉思良久說，那就跟他們商量一下吧，聽聽他們什麼想法。“阿姆倒覺得，現在還不忙著分開。”秦夫人看了看李牧水說。
各家老爺太太們在秦夫人客廳聚齊後，秦夫人先說話了。她說：“跟你們商量個事請，老大牧水說，咱們李家祖上留下那份家業，該分給你們了。你們阿爸活著的時候，這份產業就交給牧水掌管，都快二十年了，他也確實操碎了心，才使祖宗留下的產業越做越大，你們說說看，是不是該分了？”
李牧漁和李牧濤都覺得事情太突然了，看著秦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老爺不說話，太太們更不敢多嘴，因此氣氛一下子僵住了。秦夫人看了看平日裏總愛嚷嚷的李牧濤，說老三你什麼意思？說句話呀？正好老五也來了，大家都說說。李牧濤扭了扭脖子，看一眼身邊的李牧漁，想從李牧漁那裏得到一些暗示，可李牧漁故意不看他，於是他就吭哧了一句說：“我聽阿姆的。”
秦夫人又問李牧漁，也是一樣的話，說要聽阿姆的。倒是李牧月爽快，說為什麼要分呢？最好別分，讓大阿哥管理著，我沒做過生意。再說了，船運公司怎麼分？分我一條船，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弄，總不能開那麼大的船出海柯魚去吧？
李牧水說：“也好辦，先變賣成銀子再分。”
秦夫人一看其他人都不表態，她就隻好說話了：“老五的話，說到點子上了，有些家業是分不開的，真要變賣成銀子，就對不起你們太公了。我就是擔心，要分到你們手裏，很快就折騰光了，現在讓老大牧水經營著，也算給你們留了一條後路。”
李牧濤就說：“那就還讓大阿哥經營著。”
李牧水忙說：“別、別，這些年生意越來越難做了，我怕經營不好，對不住你們，還是想辦法分了吧。”
秦夫人說：“老大你也別堅持了，阿弟們都知道你辛苦，要想分，就等我死了後吧。”
這句話，算是定性了，也就是說，這個家要想分，除非秦夫人死了。李牧月就附和秦夫人的話，說大阿哥，我們都知道你辛苦，你也別太多慮了，祖上這份產業不管紅利多少，大家都不怪你。李牧漁和李牧濤也急忙附和，李牧水就不好再強求了。
李牧月和太太孫燦離開上海的時候，恰逢秦夫人的幾個孫子要遠渡國外留學，其中就有李牧水的兒子李寧、李牧漁的兒子李波，還有李牧濤的兒子李風。這是秦夫人的主意。遷移上海不久，秦夫人就跟李牧水說了，讓他抓緊籌劃孩子們出國的事情。當時李牧水雜事纏身，嘴裏就說不忙，等一切安排妥當再說。秦夫人就生氣了，說你再忙也要抓緊辦，還有比這事情更重要的？咱們李家為啥要遷移上海？不就是想讓孩子們腳下的路子更寬廣嗎？秦夫人就瞅著李牧水說：“李家雖是經商起家，可我們不能世代經商，咱李家十八般武藝都要有。”
李牧水就連忙答應了。
這天，秦夫人讓下人在別墅準備了隆重的送行宴，在上海的李家人聚在一起，搞得像節日一般熱鬧。這些日子，李牧濤因為跟李牧水摩擦得挺厲害，見了李牧水竟然不跟他搭話，弄得李牧水很尷尬，始終陰沉著臉。
秦夫人伸手攬過身邊的孫子李寧說：“你們看，這批孩子齊刷刷地長起來了，過幾天就要出國讀書，好呀，能送出國外的，抓緊送出去，別耽誤了孩子們的前程。他們喜歡學什麼，就讓他們去學什麼。寧兒，你出去想學什麼？”
李寧看了一眼父親李牧水，小聲說：“我想去美國學土木……”
秦夫人沒反應過來，看著李牧水問：“他要學什麼？”
李牧水解釋說：“土木。就是建造大橋、水壩什麼的。”
秦夫人明白了：“哦，造大橋，我孫子不簡單，將來回到咱們老家小浹江，在那個渡口上修建一座大橋，能行嗎？”
李寧點點頭說：“行，阿娘。”
秦夫人用力點頭說：“好，出去留洋，多學一些洋東西回來，窮家富路，出門的時候，多帶些錢。牧水，你說好不好？”
李牧水忙端起杯子說：“阿姆的話，讓牧水茅塞頓開，李家子孫隻有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才能百年繁榮，萬年昌盛。五阿弟一家明天就要離開上海了，來，這杯酒，我們一起跟老五碰杯。”
秦夫人急忙補充說：“還有我五個孫子，來來，小崽子們像小鳥一樣，快出窩了，太婆盼著你們飛得越高越好，太婆在家等你們回來呢。”
秦夫人動情的話，感染了在場的兒孫們，他們紛紛端起酒杯，去給秦夫人敬酒。秦夫人看著眼前的兒孫們笑了，笑得很安逸。
李牧月隻在上海住了一個月，就執意帶著孫太太和孩子，又返回老家了。他夜裏總是惦念小浹江那些房子，還有他屋後的漁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