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19
朱山影並無大礙，從醫院回到家中，他不敢把事情告訴李牧漁和李牧濤，擔心兩位舅舅跟著操心，而是把憋了一肚子的氣，跟李靜和李灣說了。李靜聽了，替朱山影擔心，說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去，就聽兩位舅舅的，放棄了吧，咱們總不能為了爭這口氣，把命搭上。李灣卻說：“表哥，你不能關閉化工廠，一定要堅持下來，打敗洋人。”
朱山影歎一口氣說：“我也想打敗洋人，可他們的技術就是比我們先進，產品成本比我們低，在市場上有競爭力。”
李灣不容置疑地說：“他們技術好，就向他們學習呀，我在學習中國畫的時候，老師讓我借鑒了不少西洋畫的技法，豐富我們中國畫的技藝，有什麼不好的？”
朱山影驚訝地看著李灣，想不到她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精辟的見解。他拍著腦袋說：“對呀表妹，學習他們的技術，打敗他們……”
李灣說：“對，沒什麼丟臉的，隻要能打敗他們，什麼招數都可以用。”
朱山影茅塞頓開，立即采購了很多外文圖書，組織化工廠技術人員一起閱讀，研究牙膏和肥皂的生產技術。在研究肥皂的生產成本時，朱山影發現甘油是關鍵原料，如果能夠在製造肥皂時的廢液下腳料中提煉出甘油，這些甘油就可以作為生產牙膏的原料。果真如此，不僅牙膏的原料不需要從英國高價進口，而且可以使肥皂的生產成本減少一半。於是他決定自製甘油，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自製甘油需要引進甘油設備，可他實在不好意思再向李牧漁和李牧濤兩位阿舅開口了，那麼這筆設備費用從哪裏籌措？他琢磨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去向外婆借錢。他知道姥爺去世後，給外婆留下一筆錢，存放著一直沒動，隻有孩子們出國深造的時候，才會發給每個孩子一筆助學金。他出國的時候，並沒有得到外婆的資助，現在就厚著臉皮去求她老人家吧。
朱山影去了秦夫人那裏，把自己的計劃跟秦夫人說了。他說：“外婆，我先借你的，等我掙了錢，一定還給你。”
秦夫人笑了說：“好呀，你可要抓緊掙錢，外婆沒幾年活頭了，要是熬到我死，你就會賴賬了。”
朱山影嘿嘿笑，說：“外婆身體結實著呢，再活幾十年沒問題，我要是幾十年還掙不到錢，出門就別說是李家的外孫了。”
秦夫人已經七十好幾的人了，身體確實硬朗，走路挺著後背，看上去很有威嚴。幾個兒媳婦每天陪著秦夫人聊天的時候，常說這樣的吉利話，說阿姆的精氣神兒，比她們幾個媳婦都好。
秦夫人把自己的私房錢拿給了朱山影，購置了專門生產甘油的設備。李牧濤得知後，讚歎朱山影太有主意了，竟然把外婆的私房錢挖了出來。不過李牧漁有一些疑慮了，他擔心這筆錢再打了水漂，畢竟這筆錢是阿爸留給阿姆的，錢不重要，情感卻很重要。
李牧水本來反對朱山影開辦化工廠，得知朱山影摔了跟頭後，仍舊執迷不悟，就氣憤地訓斥他說：“你還要鬧騰到什麼地步？外婆的私房錢你也敢借用，膽子太大了。”
朱山影內疚地說：“對不起大阿舅，我實在沒辦法了，不過我一定盡快還給外婆。”
“還你赤佬！拿你的頭還呀？我看你不把李家這點家底敗光，不肯罷休，幹脆你給我離開上海，回老家去吧！”
“大阿舅，我沒拿你的錢，為什麼要趕我走？你要是不允許我住你家裏，那好，我搬出去好了！”
朱山影也有些急了，說話沒了分寸。曾太太感覺不妙，忙把朱山影拽開，可朱山影倔勁兒上來了，硬是要拉著妻子李靜搬走。李牧水氣得跳起來罵，說朱山影真的跟著李牧濤學壞了。“沒教養的東西，快滾，再也不要進這個家門！”
李靜也勸朱山影，卻勸不住，最後急得哭了。李靜一哭，朱山影冷靜了許多，氣呼呼地轉身離去。這時候，曾太太才歎了一口氣，婉轉地勸慰李牧水，說女婿也好外甥也罷，住在家裏畢竟是客人，還是要給人家留些麵子。再說了，你把他趕走了，李靜和小外孫女怎麼辦？你對他太凶了，他對李靜和孩子不好怎麼辦？咱們可以跟山影生氣，可不能委屈了李靜和孩子。曾太太說的是實話，李牧水雖然表麵還是不依不饒的樣子，心裏卻已經作罷了。
朱山影從家裏出來，滿肚子委屈沒地方訴說，自然又去找李牧濤了。這次李牧濤突然動了腦子，覺得這事情應該告訴阿姆，讓阿姆收拾李牧水，於是就去說了。說完後還贅了兩句：“山影覺得很羞辱，要死要活的，我要趕緊去勸勸，他可千萬別想不開……”
秦夫人聽了，沒有不急的道理，立即差丫鬟去把李牧水召到身邊，質問他為什麼要把朱山影趕走？山影借了我的錢，我願意，你發什麼瘋呀？他是你的女婿，也是我的外孫子，就算要把他趕走，也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李牧水一聽阿姆動了真氣，忙連連賠罪，說自己也就是一時生氣，說了一堆氣話，並沒有真的要將他趕走。這孩子做事情越來越像他三阿舅，沒一點兒腦子，生意賠成這樣了，還悶著頭往前走……秦夫人不等他嘮叨完，就打斷他的話說：“牧水呀，我知道你經營生意很用腦子，李家掙錢幹啥？不就是要讓兒孫們過好日子？你給他們留再多的錢，不如讓他們有掙錢的能力。再說了，人呀，有時候還真不能把錢看得太重，人活的是這張臉，沒臉麵了，那就不是人了。山影眼下要的就是這張臉，自家屋裏人應該支持他。”
李牧水從秦夫人屋子走出來，才發現出了一身汗。走到別墅門前的花園裏，經微風一吹，身上幹爽了，腦子也清醒了，這才想起阿姆怎麼會知道這事呢？一定是朱山影來告狀了。他心裏就覺得鬱悶，回了家跟曾太太和女兒李靜說了，李靜也覺得朱山影做得不對，盡管秦夫人不是外人，可這種事情也是不能到處亂說的。
晚飯時分，李靜就當著阿爸李牧水的麵，婉轉地問了朱山影，才知道並不是朱山影的錯，而是李牧濤惹的禍。李牧水就又生氣了，責備朱山影，說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少跟他在一起，你怎麼就是不聽。“這個老三，他是故意在背後煽風點火，我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