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 20(1 / 3)

站起來說話 20

大約過了一周,秦夫人就覺得不對勁兒,起了疑心。過去兒孫們湊在一起,三兩句話之後,總是要拐到案子的話題上,可最近幾天,案子的事一字未提。前些日子,別墅人來人往,很多人都是圍繞案子而來的,現在突然門庭冷落,就算案子等待判決,也總會有人上門打探情況吧。別人不說,至少袁小姐應該來的,因為這個案子,袁小姐幾乎三天兩頭待在別墅內,跟朱山影、李灣和李牧濤幾個人商討對策,現在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秦夫人經曆了太多的風雨,很容易就察覺出破綻了。

這天,秦夫人見了李牧濤,就婉轉問了,說這些日子怎麼不見袁小姐了?是不是你跟她發脾氣了?李牧濤愣了一下,覺得阿姆起了疑心,於是就故意開玩笑,說我哪敢招惹她,估計是沒耐心等你的那隻翡翠鐲子了。秦夫人微微仰頭,想著什麼。她說是嗎?可我那隻翡翠鐲子找不到了,要不我把那隻銀鐲子送她?李牧濤搖頭,說阿姆找不到就算了,您老答應她的可是翡翠鐲子,換一隻銀鐲子算怎麼回事?秦夫人說那是你倆的事,我不操心。

李牧濤故作焦急,說:“怎麼不是你的事情,當初我結婚,你可是答應了的。”

秦夫人說:“現在我也沒反對。”

既然阿姆提到了袁月,李牧濤就急忙給袁月打電話,讓她抽時間到別墅陪阿姆說說話。他說:“你突然不來了,我阿姆會起疑心的。”

袁月接了電話,當天晚上就趕到別墅陪秦夫人聊天,對於案子也是隻字不提,這就更讓秦夫人生疑了。

秦夫人終於忍不住了,主動把話題引到案子上。她說:“前些日子,山影的事情讓袁小姐操了不少心,一直沒機會道謝。”

袁月說:“您老客氣了,就算我操了心,也是應該的。”

秦夫人說:“到現在也沒有個結果,不知道還要拖多久……”

袁月看出秦夫人在試探她,於是笑了說:“不管拖多久,早晚要有個結果。您老有這麼多好兒孫,用不著您老操心。”

秦夫人歎息一聲說:“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了,能盡快了斷才好。上次開庭,法官都怎麼說了?”

袁月說:“具體說了些什麼,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聽李牧濤說,這案子還要拖些日子。”

袁月離開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袁月剛下樓,秦夫人就吩咐丫鬟去喊朱山影。秦夫人心裏很憋悶,要說別人不知道案情還能蒙混過去,袁月不知道就奇怪了,《覺醒報》隨時關注著案情進展呀,再說了,李牧濤什麼話不跟她說?顯然,這裏麵有名堂。

秦夫人的生活很有規律,按說這個時間,她該躺在床上了。因此丫鬟遲疑了一下說:“很晚了老太太,你該歇息了。”

秦夫人沒說話,白了丫鬟一眼。丫鬟不敢再多話,一溜小跑去了朱山影住處。

朱山影覺得這麼晚了,外婆召他過去,一定有重要事情,於是就跟丫鬟打探。丫鬟說,什麼事情我不知道,袁小姐在的時候,老太太還挺開心的,袁小姐剛走,她就生了氣。

李牧水在一邊聽了,心裏咯噔了一下,知道阿姆一定是跟朱山影詢問案子的事,於是急忙叮囑朱山影,說:“跟你外婆說話,一定要思考好,你外婆精明呢,別讓她聽出破綻來!”

朱山影剛走進別墅的客廳,就聽到秦夫人在臥室裏說:“山影,進來吧。”

秦夫人穿著一件肥大的睡袍,坐在一把紅木椅子上。朱山影進屋請安後,站在秦夫人身邊,給她輕輕捶著後背,樣子非常乖巧。秦夫人微微仰頭,眼睛瞅著朱山影說:“山影,我問你,案子到底咋樣了?我怎麼覺得你們幾個這幾天灰頭灰臉的?是不是咱們李家輸了?”

朱山影說:“外婆你就別操心了,案子的事很複雜,恐怕還要拖很久……”

秦夫人很生氣地推開朱山影的手,從椅子上站起來,凶巴巴地瞪著朱山影說:“我不操心?我能不操心嗎?這是我們李家的臉麵!山影,你跟我說實話,案子到底怎麼啦,你敢跟我說謊,我饒不過你!說吧。”

秦夫人說完,狠勁兒坐回到椅子上,看著朱山影。

朱山影不敢說謊了,他急忙跪在秦夫人麵前說了實話。秦夫人聽完,好半天沒吭氣,像一尊佛像坐著。

朱山影心中內疚,淚水溢出眼窩,說:“外婆,山影對不住您老。”

秦夫人輕輕揮手,說:“你回去睡覺吧。”

朱山影哽咽著說:“外婆,我想陪你一會兒。”

“我要睡覺了。”

“外婆……晚安。”

朱山影退出秦夫人臥室後,在門外站著不走。這時候,李牧水也匆匆走來了,朱山影被丫鬟喊走後,他心裏就忐忑不安,總覺得要出事,於是就跟過來了。得知朱山影已經跟秦夫人如實招了,李牧水就“哎呀”了一聲,朝別墅大門走去。

丫鬟攔住了李牧水,說老太太睡下了。丫鬟關了大門,李牧水和朱山影才悵然離開。他倆一前一後走著,不斷發出歎息聲。

這一夜,李牧水和朱山影都沒睡踏實。朱山影後來幹脆坐起來,雙手抱住頭,呆呆發愣。李靜默默陪在他身邊,看著他難受的樣子,不知道如何勸說。在朱山影的印象中,外婆總是很淡定,然而這一次,在他退出外婆臥室的時候,他看到了外婆失望的眼神,還有眼角的淚水。外婆哭了。外婆是很少流眼淚的。

秦夫人真的傷透了心。朱山影離開後,她起身在李川平的畫像前燒了一炷香,默默地跪了很久。她覺得心裏愧疚。

天亮時分,睡在秦夫人一側的丫鬟,被秦夫人的咳嗽聲驚醒了。丫鬟覺得秦夫人的咳嗽聲有些特別,就起身走出屏風,走到了秦夫人窗前察看。丫鬟輕聲叫:“老太太,您怎麼了?”

秦夫人動了動身子說:“我胸口有些悶。”

這時候,丫鬟已經聽出秦夫人的氣喘聲很重。丫鬟俯下身用手撫摸了秦夫人的額頭,溫度倒也正常,但仔細看她的臉色,心裏就緊縮了一下。秦夫人臉色蒼白,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睜開。丫鬟快速穿好衣服,趕去通告了李牧水。

秦夫人生病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李家各戶,也就十幾分鍾的時間,別墅一樓和二樓就擠滿了李家兒孫們。過了半個時辰,一名中醫和兩名西醫也趕到了秦夫人的床前。這時候,能夠進入秦夫人臥室的,除去醫生,就隻有李牧水、李牧漁和李牧濤,其他人都在外麵等候醫生的診斷消息。

外麵雖有幾十口人,卻很安靜,大家都懸著一顆心,為秦夫人默默祈禱。守在臥室門外的,是秦夫人的幾個兒媳,她們彼此挽著胳膊,目光盯住緊閉的房門。偶爾,她們之間會有一個眼神交流,伴隨輕輕的歎息,很快移開目光,各自想著心事。

突然間,樓下一陣騷動,接著就聽到樓梯發出咚咚的腳步聲。二樓的幾位太太循著聲音望去,就見到朱山影跑上樓梯,朝秦夫人臥室奔去。他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人,今天一大早,朱山影去了中化社車間,想辦法處理那些積壓的貨物。自從法院判決後,他的“上海牌”肥皂成了侵權產品,從市場大批退回來,堆滿了庫房,這些貨物總不能一直堆在那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