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 25(2 / 3)

李牧濤說:“你叫什麼名字?”

趙李說:“我阿爸姓趙,阿姆姓李,我叫趙李。”

李牧濤點點頭說:“趙李,我先謝謝你能跟李帆走到一起,能夠給李帆照顧和關心。這些年,我心裏總覺得對不起他,沒能盡到一個阿爸的責任。”

李帆說:“阿爸,你別說了,很多事情我都聽二阿伯說了,知道你為了走實業救國之路,吃盡了苦頭,隻是我不知道阿姆她……”

李牧濤說:“你阿姆的事,我會慢慢跟你說,都是我的過錯,如果我不去東北,她就不會遭此厄運。”

“阿爸,我想問你,那個一直給我寫信的人是誰?”

“農場技術員,我們的一個同鄉,寧波人。”

“這麼多年,她一直給我寫信,我真把她當成阿姆了,她在信中給了我很多溫暖,我從內心感謝她。”

李牧濤使勁兒點點頭說:“我會把你的感謝帶給她,你能這麼說,我心裏很高興。”

李帆猶豫了一下,終於問:“她……現在好嗎?”

李牧濤明白兒子的意思,說:“嗯,很好,她還是一個人,我們因為是同鄉,她給了我很多照顧。你放心,她跟我一直是朋友,我對得起你阿姆。”

李帆擦拭了一下淚水,說:“阿爸,你想多了,你一個人在那裏生活很苦,能有一個人真心照顧你,作為兒子,應該感謝她。你什麼時候去看我阿姨?”

李牧濤愣了一下,問:“哪個阿姨?”

李帆:“袁月阿姨呀。”

李牧濤:“你……叫她阿姨?”

李帆羞澀了一下,說:“叫了很多年了,她堅持讓我叫的。阿爸,袁阿姨一直惦著你,經常跟我講你過去參加革命黨的故事。”

趙李忙說:“是呀,我都聽了很多次。”

李牧濤愣在那裏,一直不說話。李帆還想嘮叨什麼,被趙李推了一把,急忙打住。葉禾早已給李牧濤收拾好了屋子,在外麵催促他去歇息一會兒。於是他就站起來,去了為他準備的屋子,斜倚在床上,腦子裏全是袁月的影子。是十多年前的袁月。

而此時,已經三十九歲的袁月,正呆坐在自己書桌前,回想第一次認識李牧濤的情景,回想他最後一次離開她屋子時的情景。第一次相識到今天,整整二十年,而最後一次分別,也有十一年了。想著,又有淚水從剛剛風幹的淚痕上滑落。

剛聽到李牧濤回來的消息,袁月和李灣正在商討一個慈善活動的安排,她倆都愣著那裏好半天,不相信是真的。等到李灣反應過來,慌忙拉著袁月說:“快走,我們去看看。”

袁月跟著李灣跑了幾步,才如夢初醒,掙脫了李灣的手站住了,覺得李家那麼多人在現場,自己去很不合適。她倒不是覺得自己是外人,這些年李家早就把她當成自家人了。她擔心那麼多李家人在現場,自己見了李牧濤,會情不自禁地失態。最好的辦法,就是待在屋內靜靜地等待,等待李牧濤推開她的房門。盡管這種等待如此煎熬。

李牧漁為三阿弟安排了豐盛的晚宴,李家幾十口子聚集在一起,又哭又笑的。趁著酒興,李牧濤說出自己這次回來的三個目的,一是看望思念已久的李家親人和上海的朋友,二是為兒子李帆舉辦婚禮,三是為營口籌措一筆貸款。李牧濤詳細說了營口水災的情況,說到最後,請求說:“我至少需要借貸二十萬現銀,大阿哥和二阿哥在上海金融界有很多朋友,希望你們出麵幫忙求個情。”

李牧漁歎息一聲說:“三阿弟,現在上海金融界的情況很糟,或許大阿哥出麵,會給些麵子。”

李牧水說:“老三,我實話跟你說吧,就算別人給我麵子,我也不會張這個嘴的。你回來我很高興,可這件事我幫不上忙。”

晚宴突然有些尷尬。李牧漁急忙說:“三阿弟別焦急,我給你想辦法吧。”

私下裏,李牧漁悄悄告訴李牧濤,說自從李牧濤走後,李家從來沒這麼熱鬧過,幾次春節聚會,大阿哥都沒有參加。他說:“要不是你回來,我們誰也請不動大阿哥了。”

李牧濤就一陣感慨,想不到當年在上海風光無限的大阿哥,竟能舍去浮華,耐得住寂寞。他說:“其實大阿哥就是比我聰明呀,他知道什麼是急流勇退,可我學不會。”

宴會結束了,李牧漁讓李牧濤單獨坐上自己的轎車,說要拉著他看看上海的夜景。李灣幾個人吵鬧著,也要擠上李牧漁的轎車,李牧漁就說:“你們坐別的車,我跟我三阿弟說說話。”

李牧漁拉著李牧濤穿過了幾條繁華街道,很快來到了袁月住處,他把車停在弄巷外的街道口,請微醉的李牧濤下車。李牧濤疑惑地說,這是什麼地方?要散步嗎?他走下車後,看到李牧漁不說話,奇怪地看著他,正想問怎麼啦,突然瞅見前麵熟悉的弄巷,愣住了。

李牧漁說:“三阿弟,去吧,袁小姐一定在等著你,我也知道,你今晚吃飯的時候心不在焉,也在惦記袁小姐。”

李牧濤喉結蠕動幾下,說:“二阿哥……”

李牧漁說:“啥話別說了,袁小姐對你這麼癡情,難得呀。我就不在這兒等你了,先回家了。”

說罷,李牧漁上了車,開車而去。李牧濤回過身子,再次注視著前麵幽靜的弄巷,心潮澎湃,隻覺得嗓子眼堵得慌。他邁著大步朝弄巷走去。

站在袁月門前,李牧濤竭力讓心情平靜一些。屋內亮著燈光,依舊是二十年前的那團燈光。第一次被這團燈光溫暖的時候,是一個雨夜。而今晚月光皎潔。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敲了兩下門。屋內傳出袁月的聲音:“門開著。”

他輕輕推了一下門,兩扇門就開啟了一道縫隙。從縫隙中,她看到袁月站在燈光下,穿一身淺綠色睡衣,注視著門外。他再次把門推開,兩腿有些僵硬地走進屋內,站在那裏看著她。

兩個人對視。兩個人的呼吸都那麼急促。突然間,她撲向他的身子,而他的雙臂早已張開了。他聞到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重溫舊夢,時間可以改變容顏和頭發的顏色,卻並沒有將渴望和激情帶走。

激情過後,他們擁在一起靜靜地享受醉人的時光。過了很久,袁月突然翻身,摁住李牧濤,雨點般的拳頭,捶在他身上。李牧濤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本能地用胳膊抵擋著,到後來就明白了,任憑她捶打自己。

她氣喘籲籲地說:“你這個狠心的東西,打死你都不解恨!”

他就笑了說:“那你就打死我吧。”

她停下手來問:“為什麼不給我回信?這麼多年,你一點兒音信沒有……”

他坐起來,看著她說:“我可以不說嗎?”

她說:“李帆的阿姆,早就不在了,是不是?”

他愣住了,問:“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