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 25(3 / 3)

她說:“我認識王楨的字跡,那個給李帆寫信的人是誰?”

李牧濤猶豫了半天,才說:“你真要知道嗎?那我就都告訴你吧。”

這個晚上,袁月就枕著李牧濤的腿,聽他講述營口的故事,講述他這些年經受的風風雨雨。盡管李牧濤用非常平靜的語氣在講述,可袁月還是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那種淒苦。她輕輕撫摸他的臉,問他是不是後悔當初的選擇,他搖搖頭,把她再次擁入懷中。

她內心非常甜蜜。如今這個男人身上又多了一份淡定,多了一份厚重。她覺得自己為他付出的所有等待,都在今晚有了回報。

袁月問:“這次回來,你告訴李帆了嗎?”

李牧濤點點頭:“他什麼都知道了,哭了半天。”

袁月說:“他一直以為阿姆活著,突然聽到消息,肯定接受不了。不過你放心,他已經是個很堅強的男人了。”

李牧濤在跟袁月聊天中,自然也迫切地想知道這些年上海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朱山影的化工廠,曾經融入了李家太多的情感。袁月介紹說,朱山影的女兒得病死了,他又生了一個兒子,叫朱方正,小家夥九歲了,非常聰明,已經會說簡單的英語對話了。“李靜的所有精力,都用在朱方正身上,把他當成掌上明珠了。”

李牧濤歎息說:“他們那個女兒就很可愛,我去營口的時候,還抱著親了好幾口,沒想到……”

朱山影的化工廠,這些年還算太平,曾經跟朱山影競爭的英商大衛已經離開上海,英國駐上海領事館的管事艾倫,在李牧濤去營口的第二年,就返回英國了,現在化工廠最大的對手是日本商人了。

李牧濤氣憤地說:“日本商人無孔不入,在東北也是非常囂張。”

袁月憂慮地說:“這幾年日本的實力在上海迅速擴張,他們的野心很大,形勢堪憂。國民黨一盤散沙,為了個人私利爾虞我詐,蔣介石雖然逐漸形成氣候,但他心胸狹窄,對日寇采取不抵抗戰術,反而槍口對內,圍剿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公然槍殺共產黨人,中華民族何去何從,到了一個非常緊要的關口了。”

李牧濤歎息說:“國軍內部整天在為了私利爭鬥不休,這個蔣誌清太不像話了,當年在我手下當團長的時候,他還是很精明的呀,怎麼現在就糊塗了呢?堂堂的中華民族,竟能讓日寇逞凶,恥辱呀!哪一天我見到蔣誌清,一定好好教訓他!”

袁月說:“現在的蔣介石,可不是當年的蔣誌清了,你想見到他?不那麼容易了。”

李牧濤疑惑地問:“我管他蔣介石還是蔣誌清的,在我眼裏,他永遠是我手下一個小團長。哎,我聽說,你也加入國民黨……”

袁月點頭說:“國民黨也不都是一團黑,裏麵有很多像我這樣堅持正義的人,不管什麼黨,隻要反對外來侵略,為中華民族之複興而戰鬥的人,都是我們的戰友。”

李牧濤讚歎地說:“你革命的熱情一點兒沒減呀。”

袁月說:“生為革命而生,死為革命而死!”

李牧濤說:“非常敬佩你的革命鬥誌,隻是眼下國民黨確實讓我們看不到希望。”

袁月思想了半天,突然說:“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留下了?”

李牧濤說:“我這幾天必須趕回去,那邊等著這筆錢呀。”

袁月遺憾地說:“我非常希望你,跟我一起站在革命陣營中,可你……”

李牧濤說:“腳下,有許多條路可走,我還是去照料那些果園吧。”

袁月知道勸說無用,就不再多說了。李牧濤猶豫了半天,試探地問道:“袁開福回來過嗎?”

袁月搖頭:“沒有音信了。我就當他死了。”

李牧濤頓了頓,又問:“你妹妹袁明好嗎?”

袁月歎氣說:“艾倫回英國了,把袁明丟在上海,現在我養著她。生活倒不是問題,最主要是袁明內心受了傷害,很少出門,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袁月滿臉傷感,李牧濤急忙把話題岔開,說他想去朱山影的化工廠看看。於是袁月就帶領李牧濤去了化工廠,他跟那些充滿激情的進步青年一起交流後,感慨地對兒子李帆說:“你選擇留在國內是對的,你們這些年輕人,才是中華民族明天之希望。”

他不知道這些年輕人,在袁月的介紹下,都加入了“青年團”,成為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培養考查的重點對象。

李牧濤回到二阿哥家中,二阿哥就滿臉喜悅地告訴他,自己出麵擔保,向上海金融界的朋友貸款了二十萬大洋。李牧濤對二阿哥表達了萬分感謝,表示一旦營口情況好轉,就盡快歸還二十萬貸款。

既然貸款已經落到實處,李牧濤就急切盼望返回營口了,於是提出能否提前為李帆和趙李舉辦婚禮。李牧漁很希望他能多住些日子,卻也理解他的心情,於是就答應去跟趙李父母商量一下。一對年輕人得知李牧濤急著將貸款送到水災嚴重的營口,立即同意提前舉行婚禮。李帆對李牧濤說:“婚禮隻是個形式,可阿爸的事情很重要,真為阿爸自豪。”

就這樣,李帆和趙李舉行了一個簡樸而莊重的婚禮,沒有張燈結彩,也沒有賓朋滿座,除去李帆和趙李兩邊的親人外,他們隻邀請了袁月參加。婚禮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當一對年輕人給李牧濤跪下磕頭的時候,李牧濤滿臉淚水。這一刻,他想起了太太王楨。

二拜高堂之後,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一幕,李帆和趙李攜手走到袁月麵前,對袁月深深鞠躬。

大家愣了片刻,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婚禮結束的第三天,李牧濤就起程返回營口。李牧漁、袁月、李灣、李帆和趙李等人,都到江邊送行。李帆從兜內掏出一張兩萬的銀票,塞給李牧濤說:“阿爸,這個是我們收的禮金,捐給營口吧。”

李牧濤看著手裏的銀票,激動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對身邊的李牧漁和袁月說:“你們看看,我李牧濤生了一個好兒子,好兒子又找了一個好太太。”

袁月跟上一句說:“好太太一定能給你生一個好孫子。”

幾個人笑了。

袁月把一個手提紙袋交給了李牧濤,說:“沒帶什麼禮物,這些東西你帶回去看吧。上船後,一定把它裝好了,路上遇到盤查的,可要小心。”

李牧濤回家打開手提袋,才發現裏麵裝的是《洪流》等進步書刊。

李牧濤看了一眼袁月,背過身子小聲跟李帆和趙李說:“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們倆幫忙。我對不起袁小姐,希望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倆都多照顧她。”

趙李立即說:“你放心吧阿爸,袁阿姨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開始登船了。李牧濤帶著無限留戀,跟岸上的親人揮手告別。當他站在甲板上回望岸上的時候,他發現李帆和趙李分別站在袁月左右,攬著袁月的胳膊。

他笑著擦拭去了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