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 28(3 / 3)

留在上海的李家兒女們,把李牧漁送上了返回小浹江的輪船,朱山影和李灣等人,就各自匆匆散去,忙自己的營生了,他們知道把自己手裏的事情做好,就是對李牧漁最好的告慰。跟隨船隻返回小浹江的,隻有李牧漁的女兒李紅。

輪船就要開動的時候,一個圍著紗巾的女人匆匆上了船,她走到靈柩前,拍了拍棺木,輕聲說:“回家吧,安息……”

她是袁月。李牧濤隔著薄紗,看到了她一臉的淚水。袁月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輕輕拽了拽他,小聲說:“李帆身份暴露了,不能來給他二阿伯送行,讓我代為致歉。”

說完,不等李牧濤做出反應,她就匆忙離去。

李牧漁的太太葉禾得到噩耗,因為過度傷悲,已經暈厥過去幾次了,陳菊和孫燦一直守候在她身邊,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安慰她,隻能陪著她多流一些淚水。

李牧水和李牧月,把李牧漁的喪事儀式辦得非常隆重,載著李牧漁靈柩的船進入小浹江,周圍的船隻汽笛長鳴,炮台鳴放二十一聲禮炮,碼頭上的軍樂隊齊聲奏樂,小浹江上千的鄉人站在岸邊,朝運送靈柩的船隻招手,迎接這位小浹江人值得驕傲的英雄。

李帆身份暴露後,日軍加緊對他進行搜捕,上級命令袁月立即把李帆和另外兩名地下黨重要成員,秘密轉移到重慶。日軍對上海各出口都進行了嚴密封鎖,想通過關卡太難了,她隻能求助李灣,說自己有三位非常好的朋友,因為得罪了日本當局,要從上海安全轉移到重慶。

“你是社會名流,上麵的路子很多,幫個忙吧。”袁月愁眉苦臉的樣子。

“很焦急嗎?”李灣問。

“非常焦急,他們在上海多待一分鍾,就多一份危險。”

李灣並不多問,點頭答應了。她利用自己上層朋友的關係,借來一輛黑牌子轎車,親自開車護送三位神秘人物,從市區趕往上海碼頭。一路上,袁月非常緊張,再三詢問李灣有什麼辦法可以蒙混出去,李灣總是說:“走一步看一步,別焦急。”

很快,袁月就覺察到這輛黑牌子的與眾不同,這輛車經過哨卡的時候,哨兵隻看一眼車牌,立即舉手放行,暢通無阻地到達了碼頭。原來這輛車牌有特殊的標誌,通過哨卡的時候可以免檢。

車上三位重要人物登上輪船的時候,其中一位先生走到李灣麵前,摘下禮帽和墨鏡,鞠了一躬說:“謝謝李灣姐,你保重。”

李灣愣了一下,仔細看,原來是李牧濤的兒子李帆,她既意外又驚喜,因為李牧漁出事後,李帆就失蹤了,她還一直為他擔心呢,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了他。李灣就對袁月說:“阿姐太不信任我了,怎麼不早說呢?”

袁月告訴李灣,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一種紀律。

李灣有些傷感地對李帆說:“去了那邊,要照顧好自己。趙李知道你走嗎?”

李帆說:“不知道。你暫時別告訴她。”

李灣點了點頭。其實趙李已經知道李帆去重慶的事情,隻是為了隱藏趙李的身份,李帆故意這麼說。在這之前,李灣隻知道袁月和李帆很革命,並不知道他們是地下黨,更不知道趙李也加入了地下黨組織。李灣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她創辦的災童教養所內聘用的老師,一多半都是袁月塞進去的地下黨員和抗日積極分子。

送走李帆三人後,李灣就把這輛黑牌子轎車留在了她的災童教養所使用,其實就是為袁月應付重大事件準備的。後來,袁月利用這輛特殊牌號的汽車,多次掩護地下黨員轉移,還給解放區運送去了緊缺的醫療物資。

李牧濤處理完二阿哥的後事,正趕上日軍從上海進攻南京。由於小浹江的特殊位置,那裏的港口就成為日軍攻擊的主要目標,飛機、軍艦輪番朝小浹江轟炸,他們一時很難返回上海,就暫時滯留在小浹江。

這天中午,李牧濤跟李牧月正在議論南京戰事,小浹江上空響起了防空警報,突然聽到巨大的轟鳴聲。李牧濤和李牧月立即奔出屋子,呼喊太太和孩子們朝安全地方轉移。奔跑中,李牧濤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在他的頭頂上,麻雀一般的日軍飛機掠過小浹江上空,頃刻間密密麻麻的炸彈傾瀉下來,他急忙招呼太太和孩子們趴在地上別動,等到飛機聲遠去的時候,他從塵土瓦礫中爬出來,眼前的景象把他驚呆了,李家偌大花園已經變成一片火海,五六百間房子被夷為平地。

眼瞅著李家三代費盡心血打造的宅院化為烏有,李家的女人們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曾經榮華富貴上百年的李家,頃刻間無家可歸,隻能收拾殘局,遷移到了霧雲山祖墳那邊,那些每年祭奠祖宗臨時休息的房屋,竟然成了他們的安身之地。

本來李牧漁的死,就讓李牧濤心裏憋了一股窩囊氣,現在看到日軍把戰火燃燒到家鄉的土地上,他馬上安排大阿哥李牧水,帶著陳菊、葉禾和孩子們,立即返回上海,自己卻留下來,跟五阿弟李牧月在家鄉組建“小浹江抗日後援會”。李牧濤拿錢購買救護隊的裝備、藥品和大批擔架,公開招募醫生護士和擔架隊員。盡管他已經六十多歲了,還是親自帶領救護隊和擔架隊,衝到最前沿陣地救護傷員。

孫燦替他擔心,勸阻他說:“三阿哥呀,你不能跟年輕人一樣折騰了,該歇息了。”

李牧濤苦笑說:“歇息?誰讓你歇息?趕不走日本人,就沒歇息的日子了!”

孫燦不再說什麼了,幹脆也加入了後援會。男人們上戰場參加戰地救護,她在家帶領婦女們為救護隊員做飯洗衣服。天氣寒冷,她們發現小浹江駐軍官兵缺少禦寒衣物,就購買了布匹和棉花,組織婦女們日夜趕製棉衣棉褲。她們趕製的物品,足足裝備了一個團的駐軍,極大地鼓舞了抗日官兵的士氣。

日軍雖然沒有從小浹江登陸,年底卻攻克南京,慘無人道地槍殺被俘的中國軍人和南京民眾,製造了震驚中外的“南京大屠殺”。消息傳到小浹江,李牧濤氣憤地哭了,他對李牧月說:“你看看,咱們中國人還有活路嗎?小日本這是要滅絕我們!”

南京大屠殺,點燃了全國民眾的抗日的激情,小浹江的有誌青年紛紛走到街頭控訴日軍暴行。李牧月把本來要送往海外的一兒一女,送往了前線。李牧濤拿出自己的錢財,分發給小浹江十幾名青年學生,鼓勵他們參加抗日隊伍。

他說:“孩子們,喊口號嚇不跑日本鬼子,拿起槍來,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