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祝你生日快樂
從我的觀察中，安昌鎮新址雖然四周開闊，距離綿陽很近，但這次遭受地震的破壞程度，遠遠大於老城。安縣從安昌鎮遷移出來也就三四年，很多樓房才建起來沒幾天，在這次地震中就遭受嚴重破壞，看著很痛心。
聽安縣的人說，地震的時候，安縣的震感非常強烈，站都站不住。他們舉了個例子，說有一個單位在禮堂開會，剛開始地震的時候，領導正在講話，下麵人喊地震了，領導坐在台上很生氣，說我不知道地震了？領導繼續講話。這一帶每年都要有幾次小地震，習以為常了。不過領導又講了兩句話，強烈的地震開始了，一下子把領導從椅子上掀翻到地上，領導感覺這次地震不是鬧著玩的，跳了起來大喊地震了，撒腿朝外跑。
這次地震，安縣死亡2640人，失蹤655人，重傷88623人。後來我看到了安縣電視台記者在地震發生時拍攝的安縣公安局大樓劇烈晃動的畫麵，足可以想象當天的情形。當時那位記者正準備在公安局門口采訪民警，地震發生時他把鏡頭對準了大樓，留下了難得的畫麵，也留下了令人震撼的瞬間。
在安縣公安局大院的帳篷辦公室，我采訪了安縣交警大隊副中隊長伍豪。這是一個長得很壯實的年輕人，黑黑的皮膚，一臉憨厚相，難怪他的妻子跟他結婚後，感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遺憾的是，他的妻子不能跟他白頭到老，自己永遠留在北川縣城的廢墟裏。
伍豪的妻子羅英是北川縣電力公司的職工，他們結婚8年，一直兩地分居，羅英在北川，伍豪在安縣。5月12日那個可怕的時刻，伍豪從地動山搖中剛醒過神來，就接到報警電話，說南河橋附近山體滑坡，當場砸死兩人，掩埋了兩輛汽車。伍豪立即飛奔現場，將傷員送到安縣中醫院。此時全縣斷電，而小型發電機又沒有汽油發動，無法手術。伍豪靈機一動，將他警車中的汽油放出來，供手術發電使用，成功地挽救了傷員的生命。
很快，伍豪又接到新的任務。由於北川縣傷亡慘重，通向北川的道路除了途經安縣抵北川的成（都）青（川）公路外，其他線路全部阻斷。因此這條成青路就成了北川的“生命線”，必須保證暢通無阻。上級命令安縣交警，在三元大橋的三岔路口設卡，除了軍車、救護車和運送大型施救機械的車輛，任何民用車輛不得通過。
地震後，奔向北川尋親友的車輛絡繹不絕，伍豪和同事們站到了二元大橋的三盆路口，勸阻那些心急如焚的群眾，自己的心情也非常複雜。他的妻子、爺爺和奶奶，還有姑媽都在北川，他理解這些群眾的心情。然而如果設卡不得力，這條“生命線”很快就會堵塞，進入北川的救援隊伍就不可能順利到達，而此時每分每秒都關係著多少人的生死。他隻能把這個道理一遍遍講給群眾聽。
伍豪耐心給群眾做工作的時候，從北川方向走來一群逃生的災民，其中一個女人走到伍豪麵前，抱住伍豪痛哭起來：“羅英，沒出來……還有你的爺爺、婆婆、姑姑，都埋裏麵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伍豪定睛一看，是妻子羅英的姐姐。他的心一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妻子的姐姐說，羅英本來在電力公司的行政大樓上班，這棟大樓雖然也遭到嚴重損壞，可整體結構沒完全垮塌，裏麵的職工傷亡不大。可就在中午兩點10分左右，羅英卻接到一個電話，讓她去電力公司調度大樓整理辦公資料。兩點20分，羅英在調度大樓用座機給姐姐打了一個電話，這也成了她們姐妹此生最後的話別。8分鍾後大地震發生了，四層的樓房瞬間垮塌成一層，羅英被結結實實地埋在下麵。
伍豪抹了一把淚水，對妻姐說這邊我走不開，再說回去也沒用了！”
此後的四天四夜，伍豪幾乎沒有合過眼。他的嗓子喊啞了，一遍又一遍地勸說那些民用車輛掉回頭去：“別去了，去了也沒用，部隊、醫生、大型機械都進去了，他們會幫你們搶救親人，你們去了幫不上忙……”
然而，焦急的群眾不能夠理解伍豪的一片苦心，很多人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哀求不成就憤怒地謾罵。有一輛湖南牌照的桑塔納車，要帶頭強行闖哨卡。司機說我全家都在北川，我一定要進去看一眼。”
伍豪站在車頭前麵說你要闖進去，那就從我身上開過去吧，我就是被你撞死了，也不會放你們過去！”
桑塔納轎車的司機下了車，衝到伍豪麵前要拚命，說你們安縣地震中沒啥事，你家裏沒死人，可北川全完了，你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