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高考的作文就叫堅強。兒子剛出考場,我老婆就打來電話,很高興地說,兒子的語文考得不錯。”胡鋼興奮地說。
我對胡鋼表達了敬意。他卻說我算什麼?溫家寶總理都那麼辛苦,前天我陪溫總理去看望堰塞湖轉移出來的群眾,有一位百歲老人拉住溫總理的手說,你要好好工作。其實老人可能想說你要好好保重身體,說錯了。溫總理握著老人的手說,我聽你的話,我一定好好工作。你聽,溫總理的話多麼樸實感人!我一個小局長有什麼理由不好好工作?”
已經後半夜了,我不能再占用胡鋼的時間了。離開他的辦公室,我耳邊一直回響著這句話:“好好工作。”
要是這場大地震中,我們所有的幹部都能做到這一點,就一定還會有更多的生命活下來。
第二天是端午節,我想采訪幾位負責堰塞湖災民轉移的民警,就去了綿陽市公安局宣傳處,請他們負責協調。由於種種原因,我最後放棄了采訪。就在我要離開宣傳處的時候,無意中在一張辦公桌上發現一封群眾來信,仔細看完後,心裏又充盈了感動。
寫信的人叫任緒雯,一位北川災民,她的信這樣寫道:
我是“5·12”大地震中的一名幸存者,由於北川餘震不斷,周圍的山體還在滑坡,5月13日清晨,我帶著孩子和年老的父母,還有受傷的婆婆,跟隨逃難的災民向綿陽轉移。孩子不停地哭泣,老人疲憊無力,我們走得很艱難。一路上,我們不停地向過往車輛伸手,希望能攔住一輛車,把老人孩子先轉移出去,可我們一次又一次失望了。
就在我心裏有些絕望的時候,一輛牌號“川B警0354”的警車看到我伸手招呼,就停在我們身邊,車上下來一位身材高大的警察,問我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抱著哭喊的孩子,問他能不能把孩子和老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轉頭看了看北川的方向,點點頭。
他打開車門,把老人和傷員扶上車,又讓我抱著孩子上車,然後對聚集在身邊的傷員說:“你們先慢慢往前走,我把他們送到安全地方,再回來接你們。”
關上車門後,他又打開車門,對路上的傷員說:
“相信我,一定回來!”
當時我看到他朝北川方向張望,就覺得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兒。上了車後跟他一聊,才知道他的家人都在北川,他是去尋找父母和姐姐的。我一路上雖然滿心絕望,可始終沒哭,這時候我忍不住流淚了。
看到我哭了,他安慰我說:“沒的事,或許我家裏人都很好。”
其實誰都知道,北川城裏的人多是九死一傷,能逃出來的人太少了,他隻是安慰自己。
這位警察把我們安置在安昌鎮中學後,立即返回去,我看到他幾次把傷員接到了安昌鎮中學。最後,他的車沒油了,這才遺憾地停下來。他還給了我200塊錢,讓我給孩子買點吃的。我當時有些蒙了,等到想起要問他的名字時,他已經不知去向了。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記住了他的車號,記住他是一名警察。現在我很想知道他是誰,他在北川的親人是否平安。同時,請代我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北川災民任緒雯我立即向宣傳處的民警詢問這位警察是誰,終於調出了他的資料。開“川B警0354”牌號車輛的警察叫楊正國,是綿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五大隊的一名普通民警。“5·12”大地震發生時,他正在外麵抓捕逃犯,順利完成任務回來後,單位領導告訴他,北川曲山鎮他的父母所居住的村子已被滑坡的山體掩埋了,讓他趕快回去看一眼。
5月13日淩晨5點,楊正國就急匆匆地駕車朝北川方向趕去。當時大雨傾盆,餘震不斷,通往北川的路上經常有巨石從山上滾落下來。看著路邊被巨石砸毀的汽車,楊正國的心繃得緊緊的。如果不是因為工作太忙,他早就將年邁的父母接到綿陽安享晚年了。除了父母,家鄉還有姐姐等10多位親人,地震後都音訊全無。
半路上,楊正國就遇到了災民任緒雯。送完傷員後,他沒有再朝北川方向走,而是去了綿陽九州體育館,幫助安置轉移過來的災民,連續執勤30多個小時,直到5月15日中午才回到了北川。
遠遠地,昔日熟悉的曲山鎮已經變成一堆廢墟,廢墟下掩埋了他12位親人。
站在廢墟上,他的眼前浮現出父母慈祥的麵容,這位剛強的漢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放聲大哭起來。他跪在廢墟上大聲喊道:“爸、媽、姐——我來看你們來了……”
我不知道,苦苦尋找了20多天的北川災民任緒雯,當得知她尋找的救命恩人一家的遭遇時,會有怎樣的心情。而我,卻是帶著一種深深的敬意和滿眼的淚水,結束了綿陽的采訪,奔赴下一個采訪區都江堰。
大地震是一麵鏡子,它照出了很多人肮髒的靈魂,照出了我們人性的卑劣,也照出了許許多多善良的心靈,還有這些始終“好好工作”的人民警察的光輝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