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闖過九九八十一難的兩條漢子(3 / 3)

隊伍行走了一天。五六百人的隊伍一字排開,前麵的人走到了山根,後麵的人還在山上沒挪動地方。這一天,薑明全和趙剛把昨天剩餘的10多盒方便麵,分發給傷員和老人,其餘的人還是去吃野菜和樹葉充饑。

途中,他們遇到一處100多米深的山崖,必須靠繩子才能順利下去,他們就把衣服撕成布條,擰成繩子,把繩子的一端拴在樹上,大家拽著繩子一個個滑下去。衣服擰成了繩子後,很多男人就剩下一條短褲了,這支隊伍成了地地道道的逃難災民了。

過了山崖沒走多遠,又有一個寬200多米的堰塞湖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水性好的男人可以遊泳過去,可傷員、老人和婦女就麻煩了。薑明全和趙剛想出一個辦法,就是在湖邊的樹上拴一根繩子,另一端由水性好的人扯過對岸拽著,然後讓老人和傷員抓住繩子,每個人身後跟著一個水性好的人護送過去。

原來用衣服布條擰成的繩子長度不夠,礦工們就把他們的礦燈拆卸掉,拽出裏麵的電線擰在一起,終於成功渡過了200米寬的堰塞湖。

離開堰塞湖朝前走不太遠,終於到達了小木嶺。然而坎坷還沒結束,他們麵前出現了一條2000多米長的隧道。老天似乎有意在考驗薑明全和趙剛的意誌,有點像唐僧西天取經,不經過九九八十一難,就不算過關。

這是水電站留下的隧道,兩米多高,看起來很結實,走在裏麵不用擔心山體垮塌了。但是洞子裏有齊腰深的水,且冷水刺骨,走在水裏感覺手腳僵硬,沒有強烈的求生欲望,就不可能堅持走出來。

更糟糕的是,第一批走出洞口的人傳回了消息,那邊的洞口在半山腰上,下麵山體垮塌,形成了一個300多米的斷崖。聽到這個消息,泡在隧道冷水裏的人有些絕望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他們迷茫的時候,某部空降兵部隊在洞口發現了他們,迎接勝利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空降兵費盡了周折,將飛機上的軟梯子架設在斷崖處,把洞口出來的人一個個接下去。由於人員太多,部隊從下午3點多一直營救到第二天上午10點多,才把最後一個人接下斷崖。

最後一個人就是斷後的薑明全。

他們走出隧道的這一幕,我到災區之前,就從中央電視台現場直播的節目中看過了,那一刻我在電視機前為他們流下了熱淚。

這支衣衫襤褸的隊伍走出隧道後,又行走了30多裏路,這才到達了清平鄉政府前的操場上。直升機已經在那裏等候他們了。

20日上午,一架直升機穩穩地降落在廣漢民航飛行學院的機場,機艙裏走出薑明全和趙剛,看到站在機場迎接他們的民警時,兩位堅強的漢子再也支撐不住了,一下子癱倒在民警的懷中。

他們哭了,迎接他們的民警們也哭了……

薑明全和趙剛被快速送進了醫院接受體檢。在醫院裏,他們給自己的家人撥打了報平安的電話。

薑明全說:“我失蹤的這些天,老婆天天哭,眼睛都哭腫了。”

他說完,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並伸手撓了撓他的腿。他的腿上還留著一道道被劃傷的疤痕,胳膊已經脫了幾層皮了,看起來還沒脫幹淨。

就在我結束采訪的時候,馬路上有兩個背書包的男孩朝我們走來,手裏都拿著一盒巧克力糖。

“警察叔叔辛苦了,給你們巧克力。”他們從盒子裏掏出巧克力糖分發給我們。

我有些莫名其妙,忙問兩個男孩:“誰組織你們分發巧克力的?”

“我們自己。”

我更覺得奇怪了:“你們自己?你們為什麼要給我們分發巧克力?”

一個男孩說:“警察叔叔救了我們。”

另一個男孩說警察叔叔幫我們家從倒塌的房子裏,搶出了好多糧食,還有衣服。”

我笑了:“你們就是分發給警察叔叔,不給別人對吧?”兩個男孩點點頭。

我把巧克力遞給一個男孩,說那你發錯了,我不是警察。”

男孩愣了一下,很快就說:“你跟警察叔叔在一起嘛”

“所以我就跟著沾光了,是吧?”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可愛的兩個男孩。

我把他們拉到身邊,跟他們聊了起來,這才知道他們是附近淩法村的,一個叫陳鵬,一個叫王旭東,都在二炮援建的活動板房小學六年級一班讀書,每天隻上半天課,中午前就放學了。今天上午,老師把支援災區的巧克力糖,給每個學生分發了一盒。放學後,兩個男孩剛走到馬路上,就看到在路邊執勤的警察叔叔,想到了前些天地震的時候,是警察叔叔把他們從廢墟裏救了出來,於是就沿途給執勤的警察分發巧克力糖,而他們自己卻沒舍得吃一塊。

我一下子被兩個男孩感動了。今天有勤務,馬路上執勤的警察很多,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他們一路分發過來,熱得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濕了。由於溫度太高,他們盒子裏剩餘的十幾塊巧克力已經融化了。

我說剩下的不要發了,你們自己留著吃。”

兩個男孩竟然一起搖頭。

薑明全攬過一個男孩,用厚實的大手給男孩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說這麼熱的天,快回家吧,啊。”

父親般的慈祥,父親般的語氣。

也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次大地震,警察們舍生忘死從廢墟裏搶救孩子和群眾,也明白了為什麼在這麼大的災難麵前,極度悲傷的群眾卻能夠舍棄自我利益,聽從警察的指揮。

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