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我“長征”中曾走過的四川災區
2005年6月,我參加了中國作家長征采風團三團的“重訪長征路,謳歌新時代”的活動。我們團當時有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河北作協主席鐵凝(現任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山西作協主席張平(現任山西省副省長)、四川作協黨組書記宋玉鵬、山東作協副主席畢四海、江蘇作協副主席葉兆言、天津作協副主席王鬆,以及寧夏新銳作家季棟梁、河南新銳作家喬葉、貴州新銳作家王華,帶隊的是中國作家協會創聯部主任孫德全和小姑娘範黨輝,隨團的記者有《文藝報》的石一寧、《光明日報》的梁若冰、現代文學館的王紅。鐵凝任團長,張平任副團長。
後來我們稱之為“紅三團”。
我們的長征路線是從四川到延安。
“紅三團”在四川走過的路線,恰恰是2008年5月12日大地震肆虐的地帶,理縣、桃坪羌寨、卓克基官寨、馬爾康、紅原、瓦切、若爾蓋、九寨溝、鬆潘、茂縣、映秀鎮、都江堰。三年前給我們留下美好回憶的秀麗山水和韻味無窮的少數民族風情,在這場大地震中慘遭蹂躪,竟然成為我眼中最後的風景。
這次到災區采訪,我又經過了映秀鎮和都江堰,昔日風景不在,滿目千瘡百孔,令人心碎。
當我重新翻閱當時寫下的日記時,發現最後一篇的最後一句話是這樣寫的:什麼時候,我們“紅三團”的戰友,能重訪走過的地方?
我禁不住淚流滿麵。
2005年6月11日 星期六
下午3點鍾,我們三團的團員,很早就坐在四川省作協八樓的會議室,等待二團的人馬到達。我看到四川的朋友襲山山和阿來也來了。襲山山總不顯老呀。
二團是從貴州走過來的,他們要在這裏跟我們進行團旗交接儀式,把他們從一團接過的團旗交給我們,再由我們扛到延安去。一團走的是瑞金至貴州一線。
最後的偉大事業還要靠我們三團去完成呀。
前方不斷傳來二團的消息,說他們行進到什麼地方了,在哪裏堵車了,等等。二團的團員,有我幾位老朋友,很想見到他們後,問一下他們“長征”的感受。
等了一個多小時,有些煩了,剛要站起來出去走動一下,就看到有人快步走進會議室,說二團的車到了。這時候,就看到兩個舉著照相機的人跑進會議室,在入口處擺好了拍攝的姿勢。其中有一個人我認識,是跟隨二團的《文藝報》記者曾祥書,當武警的時候,我們都在宣傳科,我當新聞幹事就是從他手裏接的班,跟我上下鋪睡了七八年,屬於那種扒了皮也認識骨頭的那種關係。
片刻,二團的團員排著隊,走著不算正規的齊步進入會議室,打頭的是小說家胡學文,手裏舉著那種一路扛過來的團旗。胡學文本來臉色就黑乎乎的,經過十幾天的“長征”,那臉色就沒法看了。他高舉著團旗,步子很大也很有氣勢,跟在他後麵的人,腳步就帶有小跑的動作了。
胡學文站定後,把團旗揮動兩下,然後杠在肩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一臉神聖的表情。
會議室的氣氛就嚴肅緊張起來。
我坐在胡學文對麵的桌子前,他的目光從我頭頂上越過,應該能看到我。我想他可能會對我點點頭,或者有個什麼暗示動作,算是打了招呼。然而沒有。我就朝他擺手,他表情依舊,沒半點兒回應。這老兄關鍵時候真能憋得住。
我注意到胡學文肩上的團旗,上麵密密麻麻簽了很多人的名字。
中國作協黨組書記金炳華走進會議室,上前跟二團的團員緊緊握手。仔細看,二團的團員都帶了滿眼倦色和一身征塵,令人肅然起敬。
我私下看了看我們三團幾個人,寧夏的季棟梁老兄天生黑臉色,塊頭也大,是可以培養的,要是再曬幾天,不比胡學文遜色。我就跟他說,咱們團扛團旗的任務,非你莫屬了。老季是個老實人,沒猶豫就說,行,我來扛!
接下來,二團的團員談了他們“長征”的體會。
團長鐵凝指定我發言,也就是表決心。決心我會表。我說,我帶著一顆虔誠的心,帶著一雙渴望的眼睛,去走長征路,去感悟、去閱讀、去發現,去經受一次心靈的洗禮。請中國作協的領導放心,請一二團的團員放心,我們一定會把我們的感動和我們的真誠,留在紅軍走過的地方,把紅軍的精神和信念帶回來!
我們團長鐵凝和張平,從二團手中接過了團旗,我們每個團員都把自己的名字莊重地寫在團旗上。
6月12日 星期日
早晨7點30分登車出發。
金柄華書記站在大巴車前給我們送行,跟大家握手。
金炳華書記說,延安見。
大巴車開出很遠,金炳華書記還在朝我們揮手。
一路上,行進在米亞羅風景區,路邊的河水樹木,宛若畫廊。實在太美了,任何形容都是多餘的。
中午時分,到達了理縣的桃坪羌寨,理縣的女縣長已經在那裏等候我們了。
桃坪羌寨是一個很有特色的羌族山寨,房子是用密密實實的石頭壘起來的,有三四層樓高,屋內是木製結構。雖然有幾百年的曆史,卻依舊巍蛾。房子與房子之間,或木梯或甬道銜接相通,像一座迷宮。屋子下麵有一條水道,能夠聽到山泉潺潺流動之聲。據說這種建築,可以有效地抵禦外侵。從石房子牆上一個個暗藏的洞口中,以及鏽跡斑斑的兵器上,可以想象出當年慘烈的斯殺。
我們在山寨遇到了一位90多歲的老奶奶,滿臉的滄桑。當年紅軍進駐寨子的時候,她曾經為紅軍過了很多事情,回憶當年見到紅軍的情景,老奶奶的臉上還露出幾分羞澀的笑容。巧合的是,給我們做導遊的女孩子,就是老奶奶的孫女。
鐵凝跟老奶奶合影留念。站在滿臉皺褶的老奶奶身邊,鐵凝就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了,花兒樣開放著。張平在一邊看著,嘿嘿樂,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樂。這老兄經常是這種笑,笑得很有內容,笑得人不知所措。
采訪中,季棟梁一直幫助攝像的王紅,扛著沉重的攝像機三角架,鐵凝就任命他為輜重科科長。我被任命為作秀科科長。紅軍長征的時候沒有這個職務,是鐵凝根據新時代的需要特設的,主要任務是根據當地政府要求,塗抹幾筆毛筆字。不叫書法。葉兆言被任命為參謀長,負責出謀劃策。
在桃坪羌寨吃了農家午飯,大巴車又上路了。山路陡峭。路邊的山崖呈屋簷狀,似乎隨時都可能崩塌下來。車子開出桃坪羌寨沒多遠,山穀中突然飛沙走石,天空黑雲密布,頃刻間就是瓢潑大雨,路邊山崖上泥石紛紛滾落。車內的人驚叫之後,就是長時間沉默,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瞬間發生的一幕。大巴司機很有經驗,一個急刹車停下來,剛好有兩塊大石塊從山上滾下來,砸到大巴車頭前的路當中。遠處的路上,已經亂石橫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