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曾經滄海難以為水(2 / 3)

正待睜開雙眼,朦朧間隻聽得一聲請安:“小女蒙古鑲白旗博爾濟吉特忻鯉,今年十五,見過諸位大人。”

忻鯉?

沈清妍迷蒙的神思恍然清明:這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

尋聲望去,隻見殿中少女嬌白綠繡清露裝,一臉含笑,尤其是下巴特別尖細,很是惹人憐愛。今日天氣很是酷熱,加上大半天下來諸臣或多或少都有些疲乏悶倦,眼睛自然也生出幾許迷茫懶意。

但自她一出列,殿中似是清涼積露、風氣生爽,讓人忍不住心情安定沉伏,不生浮意。

再沿著羅裙上視—

沈清妍猛然大驚,困意“嗖”地遽然退去,腦海隻有一個念頭:四師叔愛徒金忻鯉!

她什麼時候已經出了越王穀?!

眼見著博爾濟吉特忻鯉站回秀女隊列出殿,其他大臣不時地點頭下筆,沈清妍暗暗甩開一些奇怪的想法,略一猶豫,還是在她的名字旁描了一個輕輕的“乙”。

當年在越王穀裏於她也不過僅僅兩麵,卻沒想到在皇宮裏麵竟不期然相遇,真不知道是緣是分!

環視一周,沈清妍穩了穩心神又繼續看秀女了。

尋常隻道是當初,何曾預計明天福。

待為最後一名秀女打下一個“乙”時,沈清妍才恍如隔世:不過一天便已將近四百多名女子走馬觀花地匆匆一瞥。

也就是那僅僅一瞥,沈清妍也已經太陽穴在暴突,免不了一陣暗諷:難怪即使是納妾皇帝都那麼懶散,敢情他也怕自己把如雲美女看花了!

按照兩位評議政的要求,大家最後還得坐下來好好圈定一些人選進奏皇帝,同時也得吩咐安排第二天的體性殿選秀。

體性殿選秀第三天上午,沈清妍為最後一位名叫“徐有慧”的秀女打上了“甲”後終於長長籲了口氣,接過宮女遞過的涼茶一飲而盡,輕鬆舒暢地揉揉左腕右腕。

眾人移坐體性殿後殿金華堂,整理名冊好上奏皇帝。

“郡主,老夫有些困惑,還望郡主能解釋一二!”

議閣提調副評議政納蘭瑞析問道。

沈清妍愣怔片刻,迎上納蘭副評議政疑惑的眼神,緩緩點頭。

“最後一名秀女是朝鮮鑲藍旗徐有慧,我等都不約而同地給了‘丙’次,唯有郡主給了‘甲’次,不知郡主何以解釋?”

幾位大臣也紛紛點頭。

沈清妍顯然沒有料到隻有自己“慧眼識珠”,腦海追尋那名秀女的姿影,剩下的卻是那般平凡無奇的臉袋和容貌。

值得肯定的是,自己並無多大的拖遝就幹脆利落地畫鴉,現在想來,的確有些無跡可尋,或是感情用事。

“諸位大人,本郡即使年輕,資曆淺,卻也有幾絲陋見能汙慧耳。”

沈清妍略一回憶徐有慧的印象,便能恍然大悟。

她淡淡地敘述:“徐秀女家世一般,衣著飾品很是樸素簡陋,言行舉止之間既比不上小家碧玉,更別論是與大家閨秀媲美了。但是,本郡卻在眼神和細小之處發現了她的聰穎大方。”

納蘭副評議政擱下手中的紙筆,傾身笑道:“願聞其祥。”

“徐秀女可能家庭拮據略有自卑,但在整個過程中不曾打量過別的秀女,無論前麵秀女多麼高貴典雅、秀麗嬌豔,她都直視前方,雖有局促,卻不自怨自艾,此其一。其二,不知諸位大人是否是為她平淡的容貌所迷惑而沒能明察秋毫,在她前麵的女子無論表現是好是壞,她都會在她們歸位之時回以微笑和頷首,這說明她能‘擇其善者而從之’,還能給他人帶來希望。”

仿佛是看到那個真誠而友善的笑容,沈清妍的語氣也更加柔和:“所以本郡喜歡她的刻意掩飾木訥和緊張,更喜歡她遮掩害羞與自卑的努力,本郡相信即使她沒有機會成為妃嬪,也會成為才華橫溢的女官!”

“本郡不想掩埋她的才華和真情。”

納蘭副評議政微微點頭,然後和身邊幾位大臣矮聲低語,抬頭笑道:“郡主的話老夫深感讚同,倒讓我想起了當年我入朝為官的經曆。郡主雖然年輕,但看人卻頗有門道,老夫倒想見識見識那位秀女,不知諸位能否容恕無禮?”

內務省內務總管大臣李梓疆斟酌語句道:“選秀向來自有規矩,如此一來豈不讓別的秀女更有微詞,反讓徐秀女受累!”

“這倒是老夫欠思量了,”納蘭瑞析沉吟彈指,“隻是老夫有些不忍,萬一失去一賢女,豈不是皇上的損失,是大虞的損失?”

沈清妍眼神稍抬,便看到金華堂東牆的一幅刺繡畫,上書“上善若水水於道”,低頭掃過名冊,低聲道:“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不如讓她先從最低等宮女內人做起,也好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楚叔洵衝她溫柔一笑,暗暗點頭,趁其他人猶豫不決之際,說道:“就當做是對她的第一關考驗吧,畢竟這事也算是內務省的範疇,李大人、嚴大人多多費心吧!”

見眾人都不再反駁,納蘭瑞析也痛快地:“既如此,那就暫且留下她,看看她能否頂住秀女下做內人的難堪!”

風過紫藤,香過薔薇架;微涼有時暖,花熏更麗又春景,且聽枝頭耐寞落。

四月十九日,內閣明發皇帝聖旨:納鈕祜祿嫄筱五人為良人,全彬愛等七人為美人,納蘭玥等二人為婕妤,另八人隻給近支宗室貴族,三十六人入內侍府為女官。

晚間時分,內務省行文內侍府,將指派一位名叫徐有慧的女子入充內人。

四月二十日,內閣再次明發皇後懿旨,令秀女入住西苑靈秀殿、嘉惠殿,榮貴妃、淑貴妃協助皇後教導新進秀女,一月後根據訓育結果準備侍寢。

但令朝野詫異的是,當天下午,坤寧宮就傳出皇後忽得病症,不宜操勞,遂由平原郡主、禦書媛董鄂昭妍代掌鳳印,協理後宮。

一時朝廷議論紛紛,加上皇帝與平原郡主定親一說,廢後之談不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