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莫罪,莫罪(1 / 1)

特別美的夕陽,在西邊的山尖上立著,想落下,又不忍下去,可是迷戀這人間美景?西山上瞅下去,青磚土牆青瓦的房子,很是整齊的排在一條泥濘小路的上下兩邊,靠山的一邊是上院,靠溪水的一邊是下院,綠樹村邊合,樹外又是參差不齊的耕地,家家房屋上升起嫋嫋炊煙,緩緩升起,然後又消散。偶爾傳來陣陣犬吠,牲口的叫喚也有,孩子嬉鬧的聲音夾雜著滄桑老人的歎息,村中央最古老的是祠堂,也有七八十年了吧,顯得古樸,堂前有一片空地,晚飯後,這裏就會有人閑聊。故事從這座山村開始,也定然結束於這兒。

“曉得不?建土婆娘生了。”對生婆娘是村子裏有名的長舌婦,走哪兒說哪兒,臉色發黃,像一塊磚頭,身材臃腫,兩隻大腳,屁股底下的小凳子好像都要壓塌了,就喜歡每天下午在這兒扯。

“啥?啥時候,兒娃還是女娃?”工子婆娘搭嘴,手裏的活計也停下了,撩了撩發黃的頭發,露出滄桑的雙眼,有神地盯著對生婆娘。

“兒娃。”對生婆娘撇了工子婆娘一眼,沒好氣的說。

“那感情好呀,建土一家又添丁了。”石墩上坐著的寶金婆娘停下撥弄手指的動作,始終沒抬頭。

“也不曉得這娃能把他屋給旺了,窮了幾代了。一屋子人都是老實人,為啥老兒家(老天爺)就看不見呢?唉,瞎了。”工子婆娘說完,有忙弄手裏的活計了。

對生婆娘一聽,鼻子都朝天了,“切,他屋墳裏就沒出過有能耐的,一個還是逃兵,我看建土兒娃也就務農的。”

旁邊的寶金婆娘微微抬頭,撇了一眼對生婆娘,嘴角抹起一絲嘲諷。

祠堂下方一座院子,坐西一棟房子,坐南一棟,特別破爛,院子的大門都是茅草搭的,周圍都是歪七扭八的樹枝編成的圍院兒。就這院子裏傳出來喜慶的笑聲。

“望著往後他平平安安長大,沒有罪孽加身,起名兒叫罪兒,帶上我莊的姓就是莫罪了。”南房門外的古稀老人慈眉善目,胡須也有一掌長,花白的,嘴角的笑意特別濃,他身後的是建土的母親,大嫂大哥和小妹。

“爹,我去給建土郵一封信,給他言語言語。”大哥大娃一臉激動,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家裏的老大,之下有一妹兒,建土是老三,最小的是四妹小七,如果沒有夭折,四妹也就排名第七了。

“嗯,是了,你趕緊去,估摸著信到了就半把月了,知會他要是想回來就著他秋後了回,他也是人爹了,來瞅瞅小子。”老人說。

大娃點頭,然後就出院子了,他們已經分家了,他就住在隔壁一院子,此時太陽已經下去了,雖然有千般不舍,但也的遵守常理。

土院裏隻有一棟房子,大娃兩個兒子也長大了,早就出去打工了,家裏就他們兩口子。天色暗下去了,屋裏的大娃掌了燈,煤油貴,把燈芯壓小點,節約,屋子裏昏暗的很,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炕頭的兩口子,炕桌上的粗紙和毛筆,寫信了。

“你說咱爹會讓這娃幹嘛?”大娃婆娘手裏補著襪子,已經好幾個補丁了。

“還沒言語。”大娃低頭寫著信,頭也沒抬。

“聽今個兒爹的語氣,怕是要務農,說沒罪孽,平安,沒說光耀之類的。”大娃婆娘說。

“不能,咱家兩小子就沒念書,現今個兒苦得很,要是這娃再不念書,咱屋墳裏就起不來,不能,我得去言語語言。”大娃猛得抬起頭,話說完就要起身。

一旁的婆娘連忙揪住他,“你急啥,建土是見過世麵的,我估摸著,他肯定讓這娃念書,等他回來再說去。”

“對了,他肯定著娃念書。”大娃說

“我歇了,你寫完了也歇,明兒還趕早去趕集。”婆娘把手裏的活計收了,去了衣服就躺了。

“唉”大娃把炕桌移到一邊,和衣躺了下去,眉頭又皺了下去,屋裏頭本就不寬裕,這娃要是念書,又要該怎麼弄呢,撇頭看了看窗外,月亮慢慢升起來了,還差一點就圓了,但依舊還是很亮,將整個村子都籠罩起來了,燈也一家接著一家的滅去,陣陣犬吠,夾雜著蟈蟈的叫聲,清風吹的樹葉也是簌簌作響,黑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