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探賊所奔,分道急擊。己酉破巢凡六:曰鐵石障,曰羊角山,曰黃田坳,曰嶺岡,曰塘含岡,曰溪尾。庚戌破巢凡二:曰大門山,曰鎮裏寨。辛亥破巢凡九:曰中村,曰半徑,曰都坑,曰尺八嶺,曰新田徑,曰古地,曰空背,曰旗嶺,曰頓岡。癸醜破巢凡四:曰狗腳坳,曰水晶洞,曰五洞,曰藍州。丙辰破巢凡二:曰風盤,曰茶山。

其奔者尚八百餘徒,聚於九連山,山峻而袤廣,與龍門山後諸巢接。公慮以兵進逼,其勢必合,合難製矣。乃選銳士七百餘人衣所得賊衣,若潰而奔,取賊所據崖下澗道乘暮而入。賊以為其黨也,從崖下招呼。我兵亦佯與和應,已度險,扼其後路。明日賊始覺,並力求敵,我兵從高臨下擊敗之。公度其必潰也,預戒各哨設伏以待。乙醜覆之於五花障,於白沙,於銀坑水。丁卯覆之於烏龍鎮,於中村,於北山,於風門奧。

分逃餘孽尚三百餘徒,各哨乃會兵追之。二月辛未,複與戰於和平。甲戌戰於上坪、下坪。丁醜戰於黃田坳,辛巳戰於鐵障山。癸未戰於乾村,於梨樹。乙酉戰於芳竹。壬辰戰於百順,於和峒。乙未戰於水源,於長吉,於天堂寨。諜報各巢之稔惡者蓋幾盡矣,惟脅從二百餘徒聚九連穀山,呼號乞降。公遣珣往撫之,籍其處之白沙。

公率副使君乃即祥應和平,相其險易,經理立縣設隘,庶幾永寧,遂班師而歸,蓋戊寅三月丁未也。凡所搗賊巢三十八,所擒斬賊酋二十九人,中酋三十八人,從賊三千六十八人,俘賊屬男婦八百九十人,鹵獲馬牛器仗稱是。是役也,以力則兵僅數千,以時則旬僅六夾,遂能滅此凶狡稽誅之虜,以除三徼數十年之大患,其功偉矣。

捷聞,有詔褒賞,官公之子世錦衣百戶副使君加俸一秩。於是邢侯、夏侯、危侯偕通判文侯運、吳侯昌謂公茲舉足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不可以無傳也,使人自贛來請予書其事。

嗟呼!惟兵者不祥之器,王公用儒者謀謨之業,而乃躬擐甲胄,率先將士,下上山穀,與死寇角勝爭利,出於萬死。而公平日豈習殺伐之事而貪取摧陷之功以為快哉?顧盜之於民不容並育,譬則莠驕害稼,而養之弗薅,從虎狼之狂噬,而聽孽牧之衰耗,此不仁者所不忍為,而公亦必不以不仁自處也。公之心,子知之,公之功則播之天下,傳之後世,何俟予之書之也。然而人知渠魁之坐縛,凶孽之蕩平,以為成功如此之易,而不知公之籌慮如此其密,建請如此其忠,上之所以委任如此其專,副使君之所讚佐如此其勤,文武將吏之所以奔走禦侮如此其勞,而功之成所以如此其不易,是則不可以不書也。予故為備書之,以昭示贛人,庶某無忘,且有考焉。

移置陽明先生石刻記

費宏

昔陽明王先生督兵於贛也,與學士大夫切劘於聖賢之學,自縉紳至於閭閻,以及四方之過賓,皆得受業問道。蓋濂、洛之傳至是複明。而先生治兵料敵,卒不以平奸宄者,皆原於切劘之力。於是深信人心本善,無不可複,其不然者,由倡之不力,輔之不周、而為學之誌未立故也。既以責誌為教,肄其子弟,複取《大學》、《中庸》古本序其大端,與濂溪《太極圖說》聯書石於鬱孤山之上。使登覽而遊息於此者,出埃牆之表,動高明曠遠之誌,庶幾見所書而興起其誌,不使至於懈惰,蓋所以為倡而輔之之慮切也。

先生去贛二十餘年,石為風雨之所摧剝者日就缺壞,而是山複為公廨所拘,觀者出入不便。嘉靖壬寅,憲副江陰薛君應登備兵之暇,訪先生故跡,睹斯石,悲慨焉。既移置於先生祠中,複求榻本之善者補刻其缺壞,而托記於予。

予嚐觀先生所書,恨其學之不俱傳也。自孔、孟以後,明其學者濂溪耳。故圖說原天所以生人者本於無極,而求複其原,則以無欲為主,舍無欲而言中正仁義,皆不可以合德而反終。故《大學》言致知,《中庸》言慎獨,獨知之地,欲所由辨,求其寡而無焉,此至易而難者也。先生數百年之下,處困而後自得,恍然悔既往之非,真若脫混濁而禦冷風。故既自以切劘而尤不敢有隱於天下,於是擇其辭書之石,冀來者之自得猶夫已也。

今先生之言遍天下,天下之人多易其言,而不知其處困之功,與責誌之教。故深於解悟者,每不屑於持守,而意見所至,即皆自是而不疑,曉曉然方且以議論相持競,譬則石已缺壞,而猶不蔽風雨,顧以為崇獲之嚴,貿焉莫知其所出入,豈不失哉?

夫欲之易熾,速於風雨,而誌之難立有甚於石,其積習之久,非一日可移置也。然使精神凝聚,即獨知之地以從事焉,則又不易地不由人而足以自反,譬則石之摧剝於風雨者,複庇之以廈屋,雖失於昔,不猶何以保其終乎?今石存,則升先生之堂者宜有待矣。

薛君有誌於學,其完此石、蓋亦輔世之意。而餘之困而不學,則有愧於切劘之助也。書之石陰,亦以為久要雲。

陽明王先生報功祠記

費宏

經世保民之道,濟其變而後顯其功,厚其施而後食其報。傳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時而至於立功,則去太上遠矣。士君子遭時遇主,處常盡變,不得已而立功。固不望其報之久近。人之思報,自不能已,故昌黎祀潮,子厚祀柳,張詠繪像而祀於蜀,羊祜建碑而祀於襄陽,其致一也。

贛之牙境萬山盤亙,群盜縱橫,土酋跳梁於東南,逆藩窺伺於西北。正德丙子春,陽明王公以大中丞秉鉞來鎮,綱紀號令,朝發夕新。凡四省、五道、九府州、六十九縣、二十五衛所之奔命者,皇皇汲汲,恐幹後至之誅。又卓見大本,廣集眾思,張施操縱,不出庭戶,而遙製黠虜於江山數千裏之外,英聲義烈,肅於雷霆。今年平南靖,明年平桶岡,又明年平浰頭,又明年平逆藩。如虔,如楚,如閩,如粵、四郊力穡,清夜絃歌,而邊圉之患除。如豫州,如江州,如桐城,如淮甸、千裏肅清,萬夫解甲,而社稷之憂釋。夫公以文儒之資,生承平之世,蹈疏逖之蹤,當盤錯之會,天樞全鬥極之光,地維掃豺狼之穴,璽書頻獎,茅土加封,一時遭際,可以風勵群工矣。

公之去贛久矣,而人猶思之,複建祠以祀之。富者輸財,貧者效力,巧思者模橡,善計者糾工,虛堂香火,無替歲時。報施之道,不於其存而於其亡,身後之事,未定於天下而私於一方,吾是以知贛人之重義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茲非三代之遺民歟?

公繼其父龍山公之學,且與孫忠烈同年同官,忠烈死逆藩之難,而公成靖難之功,浩然之氣充塞兩間,增光皇國,幸與不幸易地則皆然者。然則公之立功雖有先後大小,要皆以忠輸君,以孝成親,以信許友者歟、公諱守仁,字伯安,別號陽明。龍山公諱華,以大魁塚宰。孫忠烈諱燧,以中丞贈宗伯。皆吾鄉先達也。

嗚呼!望雷陽而思新竹。按營壘而歎奇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謹紀其實,以備野史之拾遺雲。

田石平記

費宏

田江之濱有怪石焉,狀若一龜,臥於衍石之上。長倍尋,厚廣可尋之半。境土寧靜則偃臥維平,有眚則傾欹潛浮以離故處。故俗傳有平寧傾兵之讖。歲乙酉,岑氏猛食采日殷,恣橫構兵。守臣方上疏議討,一夕石忽浮去數百武。猛懼,乃使力士複之,向夕殷祀之,以潛弭其變。明年大兵至,猛竟失利以滅,人益異焉。

猛黨盧、王二酋脅眾連兵據思、田,以重煩我師,朝議特起今新建伯陽明王公來平。比至,集眾告:"蠢茲二酋,豈憚一擒,維瘡痍未瘳而重罹鋒刃,為可哀也。"即日下令解十萬之甲,掣四省之兵,推赤二酋,俾自善計。二酋憚公威德,且知大信不殺,遂率眾自縛泣降。公如初令諭而遣之。單車指田經畫建製,以訓奠有眾。田父老望風觀德如堵如牆,羅拜泣下曰:"大兵不加,明公再生之賜也。田醜何以為報!"維田始禍,石實釁之,具以怪狀聞,且曰:"自王師未旋,石靡有寧,田人惴惴守之如嬰,今則亡是恐矣。願公毀此,以寧我田。"公曰:"其然,與若等往觀之。"既觀曰:"汝能怪乎?吾不汝毀而與決。"取筆大書其上曰:"田石平,田州寧,千萬世,鞏皇明。"明年春,公使匠氏鐫之,遂以為田鎮。田人無遠近老稚鹹謳歌於道以相慶焉。

嗟夫!維石在阿,賦性不那,孰使之行,豈民之訛。維奴維祥,肇是興亡,天實變幻,而莫知其方。維邪則泄,維正則滅,亦存乎其人而已矣。公忠誠純正,其靜一之學,浩然之氣,見於勤王靖難者,可以格神明而貫金石。天下已信之,有弗靈於是石乎?田人寶茲石文,蓋不啻交人之累銅柱也已。公車將旋,田人趨必東曰:"茲不可無述以告於世世。"作《田石平記》。

陽明先生畫像記

徐階

陽明先生像一幅,水墨寫。嘉靖己亥,予督學江西,就士人家摹得先生燕居像二,朝衣冠像一。明年庚子廈,以燕居之一贈呂生舒,此幅是也。

先生在正德年間,以都禦史巡撫南、贛,督兵敗宸濠,平定大亂,拜南京兵部尚書,封新建伯。其後以論學為世所忌,竟奪爵。予往來吉、贛間,問其父老,雲"濠之未叛也,先生奉命按視福州,乞歸省其親,乘單舸下南昌,至豐城聞變,將走還幕府為討賊計,而吉安太守鬆月伍公議適合,郡又有積穀可養士,因留吉安,征諸郡兵與濠戰湖中,敗擒之。"其事皆有日月可按覆。而忌者謂先生始赴濠之約,後持兩端遁歸,為伍所強,會濠攻安慶不克,乘其沮喪,幸成功。夫人情苟有約,其敗征未見,必不遁。凡攻討之事,勝則侯,不勝則族,苟持兩端,雖強之必不留。武皇帝之在禦也,政由嬖幸。濠悉與結納,至或許為內應。方其崛起,天下皆不敢意其遽亡。先生引兵而西,留其家吉安之公署,聚薪環之,戒奪者曰:"兵敗即縱火,毋為賊辱。"嗚呼!此其功豈可謂幸成,而其心事豈不皓然如日月哉!忌者不與其功足矣,又舉其心事誣之,甚矣小人之不樂成人善也。

自古君子為小人所誣者多矣,要其終必自暴白。乃予所深慨者,今世士大夫高者談玄理,其次為柔願,下者直以貪黜奔競,謀自利其身。有一人焉,出死力為國家平定大亂,而以忌厚誣之,其勢不盡驅士類入於三者之途不止。凡為治,不患無事功,患無賞罰。議論者,賞罰所從出也。今天下漸以多事,庶幾得人焉馳驅其間,而平時所謂議論者如此,雖在上智,不以賞罰為勸懲,彼其激勵中才之具不已疏乎?此予所深慨也。

濠之亂,孫、許二公死於前,先生平定之於後,其跡不同,同有功於名教。江西會城,孫、許皆廟食而先生死祠,予督學之二年,始祀先生於射圃。未幾被召,因摹像以歸,將示同誌者,而首以贈呂生。予嚐見人言此像於先生極似,以今觀之,貌殊不武,然獨以武功顯於此,見儒者之作用矣。呂生誠有慕乎,尚於其學求之。

重修陽明王先生祠記

李春芳

陽明先生祠,少師存翁徐公督學江右時所創建也。

公二十及第,宏辭博學,燁然稱首詞林。一時詞林宿學皆自以為不及。而公則曰:"學豈文詞已也!"日與文莊歐陽公窮究心學,聞陽明先生良知之說而深契焉。江右為陽明先生過化地,公既闡明其學以訓諸生,而又謂崇祀無所,不足以係眾誌,乃於省城營建祠宇,肖先生像祀之。遴選諸生之儁茂者樂群其中,名曰龍沙會。公課藝暇,每以心得開示諸生,而一時諸生多所興雲。

既公召還,薦躋綸閣,為上所親信,蓋去江右幾三十年矣。有告以祠宇傾圮者,公則愀然動心,捐賜金九十,屬新建錢令修葺之。侍禦甘齋成君聞之曰:"此予責也。"遂身任其事,鳩工庀材,飾其所已敝,增其所未備,堂宇齋舍,煥然改觀,不惟妥祀允稱,而諸生之興起者,益勃勃不可禦矣。

噫!公當樞管之任,受心膂之寄,無論幾務叢委,即宸翰谘答,日三四至,而猶惓惓於崇先哲、興後學如此,誠以學之不可以已也。夫致知之學發自孔門,而孟子良知之說則又發所未發。陽明先生合而言之曰"致良知",則好善惡惡之意誠,推其極,家國天下可坐而理矣。公篤信先生之學,而日似體之身心,施之政事。秉鈞之初,即發私饋,屏貪墨,示以好惡,四海向風。不數年,而人心吏治翕然丕變。此豈有異術哉?好善惡惡之意誠於中也。故學非不明之患,患不誠耳。知善知惡,良知具存,譬之大明當天,無微不照,當好當惡,當賞當罰,當進當退,錙銖不爽,各當天則。循其則而應之,則平平蕩蕩,無有作好,無有作惡,而天下平矣。故誠而自慊,則好人所好,惡人所惡而為仁。不誠而自欺,則好人所惡,惡人所好而為不仁。苟為不仁,生於其心,害於其事,蠹治戕民,有不可勝言者矣。公為此懼,又舉明道《定性》、《識仁》二書發明其義,以示海內學者,而致知之學益明以切。諸生能心推其義而體諸身,則於陽明先生之學幾矣。業斯舍者,其尚體公之意而殫力於誠,以為他日致用之地哉!

成君守節,曹州人,癸醜進士,按治江右,飭紀布惠,卓有賢聲,蓋有誌於學者。

平寧藩事略

蔡 文

陽明先生道德功業,冠絕古今,無容議矣。獨寧藩一事,不理於讒口者有二:曰始與寧府交通,後知事不可成,因人之力,從而剪之,以成厥功;又曰寧府財寶山積,兵入其宮,悉取以歸。此二者當時讒口嗷嗷,至形諸章奏,播諸遠近。縉紳有識,皆知其為必無,而莫悉其無之故;皆知其絕無可疑,而無以破人之疑。餘甚恨之。足跡半天下,訪之莫有知者。迨移官入贛,贛故先生開府之地,當時故老尚有存者,谘訪累月,乃得其詳。於是躍然以喜,疾讒口之無根,且知先生計慮之深,規模之遠,有非常情之所能測識也。

自古建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逆藩之積慮,非一日矣,當時所憚,獨先生在耳。殺之不得,必欲致之,事乃可成,故致惓惓於先生。而先生亦示不絕於彼者,力有所為,機有所待。

峒酋葉芳等有眾萬人,感不殺之恩,樂為我用;先生推誠撫之,間示以意。芳叩首踴躍,待報而發。逆藩招集無賴,亦屬意於葉芳,嚐以厚貲陷之。芳受不卻。有以聞於先生者,先生憮然有失。久之,搏案起曰:"吾今日視義當為,事之成敗,身之禍福,不計也。"會逆藩起,遂部所屬民卒,督知府邢珣、伍文定等以行。葉芳密使人告曰:"吾以疑彼也。今日之事,生死惟命。"先生大喜,即攜以往。鄱湖之戰,逆藩覬望芳來。芳乘之,遂就擒。大難之平,芳與有力。不然,逆兵眾且強,獨以民卒之脆弱渙散,安能當其鋒哉?兵入南昌,先生召芳語之曰:"吾請於朝,以官償若勞,如何?"芳叩首曰:"芳土人,不樂拘束,願得金帛作富家翁耳。"遂入宮,籍所有以獻,餘以予芳,滿其欲焉。

由前觀之,先生所以陽示不絕於彼者,陰欲有為於此。使當時積穀練兵,寧不啟彼之疑而厚其毒。法曰:"藏於九地之下,奮於九天之上"是也。其後以貲委葉芳者,則以夷治夷之法耳。先生心事如青天白日,用兵如風雨雷霆,本無可疑;何疑者之紛紛也!故表而出之。

蔭子谘呈

蔡 文

正德十六年七月十八日,奉到兵部鳳字二千八百八十號勘合內開一件捷音事,準武選司付奉本部連送該本部題送,準浙江布政司谘呈,據紹興府申據餘姚縣申蒙本府紙牌仰縣速將都禦史王承蔭子侄應該之人取具無礙親供,並官吏裏鄰人等不扶結狀繳報等因,依蒙行據該隅裏老呂時進等勘得右副都禦史王,任江西南、贛等處剿賊成功,欽承蔭子一人,世襲錦衣衛百戶,行縣取具裏老並本族親供。今據前因,合將繳到王冕等供狀一紙,係本縣東北隅五裏民籍,有侄,王守仁任江西南、贛等處右副都禦史為剿賊成功欽承蔭子王正憲,世襲錦衣衛百戶,行縣取具裏老並本並本族親供呈繳到部。查得先該提督南、贛都禦史王奉稱征剿江西南、贛等處賊寇,驅卒不過萬餘,用費不滿三萬,兩月之間,俘斬六千有奇,破巢八十有四,渠魁授首,噍類無遺。該本部查議得都禦史王躬親督戰,獲有軍功,所當先錄,伏望聖明俯照節年平寇,升蔭有功官員事例,將王照例升職蔭子以酬其功等因具題。正德十三年四月十八日,節該奉聖旨:"是。各官既剿賊成功,地方有賴,升右副都禦史,蔭子侄一人做錦衣衛,世襲百戶,欽此。"查無本官應襲子侄姓名,已經備行原籍官司查取去後。又該提督南、贛軍務右副都禦史王奏報廣東韶州府樂昌等縣平賊捷音,內開擒斬首從賊人首級共二千八百九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回被擄男婦五百名口等因。該本部查議得本官分兵設策,一旦剿平,厥功非細。本部議將王量加升級,於先蔭子百戶上再加升蔭,以酬其功。伏蒙欽依,王守仁已因功升職,還賞銀四十兩,紵絲二表裏。臣等以為王守仁累建奇功,各不相掩,今止給賞,似不足酬其功。合無王守仁量升俸給,於先蔭子百戶上量加升蔭等因。本年十二月初三日具題。本月二十六日奉聖旨:"王守仁累有成功,他男先蔭職事上還加升一級,欽此。"又經備行欽遵訖,今據前因,久查升級事例,實授百戶上加一級,該副千戶通查案呈到部,欲將都禦史王應蔭子王正憲查照先奉欽依,加蔭子侄一人做錦衣衛,世襲百戶,再加。續奉欽依,加升一級,與做副千戶,填注錦衣衛左所支俸。緣係查錄恩蔭,節奉欽依,王守仁蔭子侄一人做錦衣衛,世襲百戶,及他男先蔭職上還加升一級事理等因。正德十五年三月初四日,少師兼太子太師本部尚書王等具題。次年四月二十五日,奉聖旨:"是,欽此。"欽遵,擬合通行,為此合行浙江布政司轉行紹興府餘姚縣,著落當該官吏照依本部題奉欽依內事理,即便查取王正憲作速起程,前來赴任。仍將本官起程日期,繳報施行。

處分家務題冊

黃宗明

先師陽明先生夫人諸氏,諸無出,先生立從侄正憲為繼。嘉靖丙戌,繼室張氏生子名正聰,未及一歲,輒有兩廣之命,當將大小家務處分詳明,托人經理。歿幾一載,家眾童僮不能遵守,在他日能保無悔乎?

宗明等因送先生葬回,太夫人及親疏宗族子弟四方門人俱在,將先生一應所遺家務逐一稟請太夫人與眾人從長計處,分析區畫,以為閑家正始,防微杜漸之原。寫立一樣五本,請於按察司僉事王,紹興府知府洪,用印鈐記。一本留府,一本留太夫人,正憲、正聰各留一本,同誌一本,永為照守。

先生功在社稷,澤被生民,道在宇宙,人所瞻仰。其遺孤嫠室,識與不識,無不哀痛,況骨肉親戚,門生故舊,何忍棄之負之哉!凡我同事,自今處分之後,如有異議,人得與正,毋或輕貸。

同門輪年撫孤題單

薛 侃

先師陽明先生同祖兄弟五人:伯父之子曰守義、守智,叔父之子曰守禮、守信、守恭。同父兄弟四人:長為先師,次守儉、守文、守章。先師年逾四十,未有嗣子,擇守信第五男正憲為嗣,撫育婚娶。嘉靖丙戌,生子正聰,明年奉命之廣,身入瘴鄉,削平反亂,遂嬰奇疾,卒於江西之南安。凡百家務,維預處分,而家眾欺正聰年幼,不知遵守。吾儕自千裏會葬,痛思先師平生憂君體國,拳拳與人為善之心,今日之事,宜以保孤安寡為先,區區田業,非其所重。若後人不體,見小失大,甚非所以承先誌也。

及稟太夫人及宗族同門戚裏,僉事汪克章,太守朱袞,酌之情禮,參以律令,恤遺孤以弘本,嚴內外以別嫌,分爨食以防微,一應所有,會眾分析,具有成議。日後倘複恩典承襲,亦有成法。正聰年幼,家事立親人管理,每年輪取同誌二人兼同扶助,諸叔侄不得參撓。為兄者務以總家愛弟為心,以副恩育付托之重;為弟者務以嗣宗愛兄為心,以盡繼誌述事之美;為旁親者亦願公心扶植孤寡,以為家門之光。前先師在天之靈,庶乎其少慰矣。倘有疏虞,執此聞官。輪年之友,亦具報四方同門,鹹為轉達。明年憲典,幽有師靈,尚冀不爽。所有條宜,開具於後。

請恤典贈諡疏

禮科等科都給事中等官辛自修等題,為開讀事,伏睹詔書內一款:"近年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而未得,亦有不應得而得者,科道官舉奏定奪,欽此。"臣等公同麵議,舉得大學士楊廷和、蔣冕、石瑤,尚書王守仁、王廷相、毛澄、汪俊、喬宇、梁材、湛若水、喻茂堅、劉訒、聶豹,侍郎呂柟、周廣、江曉、程文德,少詹事王偉,祭酒王雲鳳、魏校、鄒守益二十一人,奇勳大節,茂著於生前,令望高風,愈隆於身後,俱應得恤典而未得者。中間如呂柟,有祭葬而無諡,石瑤有諡而不足以盡其平生,俱應改擬補賜。又訪得文臣中如曾銑、楊守謙、商大節、程鵬、朱方、張漢、王杲、孫繼魯八人,或誌在立功,身遭重辟,或事存體國,罪累流亡,至今無問知與不知,皆痛惜之。臣等仰惟恩詔既恤得罪之臣,複舉原終之典,而諸臣獨以一時負罪,遂不得沾被洪慈,人心鹹為憫惻。似應查複原官,量加優恤,以示褒答等因。奉聖旨:"禮部看議來說,欽此。"

浙江等道監察禦史王等題為開讀事,伏睹詔書內一款,"近年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而未得,亦有不應得而得者,科道官舉奏定奪,欽此。"欽遵,臣等備行禮部祠祭司查取節年給過大臣恤典,並有請未給緣由,隨行浙江等道,各公舉所知,以奉明詔。續行祠祭司及各道手本開具各臣前來,臣等逐一會同詳議。舉得原任大學士楊廷和、蔣冕、石瑤,尚書王守仁、王廷相、湛若水、毛澄、汪俊、喬宇、梁材、喻茂堅、劉訒、聶豹,侍郎呂柟、周廣、江曉、程文德,少詹事黃佐,祭酒魏校、王雲鳳、鄒守益等,即其立朝則大節不虧,溯其居身則製行無議,公是在人,不容泯沒,俱應得恤典而未得者也。中間如呂柟,雖有恤典而未得贈諡,石瑤已有贈諡而未盡其人,似應得補賜改擬者也。又查得節年給過恤典,如尚書邵元節、陶仲文、顧可學、徐可成、甘為霖,侍郎郭文英、張電、朱隆僖等,或穢跡昭彰,人所共指,或雜流冒濫,法所不容,俱不應得而得者也。伏望敕下該部再加詳議,將楊廷和、王守仁等應複官蔭者複其官蔭,仍給祭葬贈諡;呂柟準賜贈諡,以成恩禮;石瑤如法改擬,以符名實;其濫叨恩典,如邵元節、陶仲文先經刑部議處外,其顧可學等均為冒濫,名器可惜,合當追奪以昭明法者也。再照錄忠恤罪,聖朝厚下之典也。觀過而知仁,明主鑒物之公也。

臣等又訪得如文臣之中如曾銑、楊守謙、商大節、翟鵬、朱方、張漢、王杲、孫繼魯等,究其罹禍之跡,原其為國之忠,生則未雪,死而益明。武臣之中如周尚文者,出謀宣力,功在邊疆,恤典未給,人心稱屈。茲當聖仁湛濡之時,正煩冤洗濯之會,諸臣之恤典,似當應給以廣殊恩者也。再乞敕下該部,一並酌議,請自上裁,仍通行各該撫按,遵照詔書廣求博訪,凡大臣恤典,果有應得而未得,及不應得者,各宜悉心甄別,以宣上德。亦不得曲意徇物,濫及庸劣。庶幾恩之所敷,潛晦不遺,義之所抑,回慝莫逃,勸懲之典行而風世之道備矣,等因。奉聖旨:"禮部看議來說,欽此。"

辨明功罰疏

薛 侃

南京戶科給事中岑用賓一本開讀事,臣惟國家之禮大臣,其生也固重其爵祿以寵異之,其歿也亦必優其恤典以施褒之,所以示君臣一體之義,終始存歿無間也。然是恩寵之澤,予奪出自朝廷之上,忠良之臣固在所必加,其匪人惡德,亦不使得以幸及焉。蓋加於忠良則為公,及於匪人則為僭,公而不僭,則君子以勸,小人以懲。此固人君奉天而不私,而實默寓勸懲之機於其間也。臣伏讀皇上登極之詔,內一款有曰:"一近年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而未得,亦有不應得而得者,科道官舉奏定奪,欽此。"臣有以仰見皇上之新政,固將欲使朝廷恩寵之大典,昭大公於天下萬世也。臣備員南垣,敢不祗承德意哉?臣謹之搢紳,參之聞見,查得:

已故原任刑部尚書林俊,福建興化府莆田縣人,舉成化戊戌科進士。曆官四十餘年,屢陳讜言,忠誠剴切,抗犯顏敢諫之節,尚簡素清約之風。迭仆迭起,朝野推重。在四川則撫剿藍、鄢之劇寇,在江西則裁製寧藩之逆萌,功尤不泯。暮年遭際,保終完名。居家構疾,具疏預辭。身後恤典,竟為不合者所忌,乘機排阻,至今公論惜之。

已故原任南京兵部尚書新建伯王守仁,浙江紹興府餘姚縣人,舉弘治己未科進士。筮仕三十餘年,敭曆中外,所至有聲。而討江西宸濠之叛,平廣西思恩、田州及斷藤、八寨之賊,功烈尤著。且博極經史,究心理學,倡明良知之訓,洞暢本源,至今為人士所宗。不幸其歿也遽為忌者疏論,遂削去伯爵並恤典贈諡,迄今人以為恨。

已故原任南京兵部尚書湛若水,廣東廣州府增城縣人,舉弘治乙醜科進士。曆官三十餘年,立朝正大重厚,有休休有容之風;治事經緯詳明,有濟世匡時之略。尤倡明正學以接引後進為己任,自始至終,孜孜忘倦,凡所造就,多為時名流。致仕家居逾二十載,壽考而終。其子孫曾陳乞恤典贈諡,未蒙先帝俞允,至今眾論鹹以為歉。

已故原任南京工部尚書吳廷舉,廣西橫州府千戶所人,舉成化丁未科進士。曆官四十餘年,機略優長,節操素勵,犯逆瑾之怒而剛正不回,諭桃源之寇而誠信久布。且始終一介不取,歿後殯殮無資,廉潔高風,古今鮮儷。訪其贈諡,尚亦未與雲。

已故原任戶部侍郎唐胄,廣東瓊州府瓊山縣人,舉弘治壬戌科進士。曆官四十餘年,始終正直,不少變易。迭任藩臬巡撫,勞代最多。在部建議陳言,忠讜更切。後以忤旨,被杖削籍,眾皆韙之。昨吏部題請雖以複職贈官,而祭葬並諡未議,猶為缺典。

以上五臣,其任職先後雖稍不同,而負忠良重望則無二致。明詔所謂應得恤典而未得者,此其最也。

又查得已故原任禮部尚書顧可學,其先後居官,臣無暇論已。獨其晚年挾持邪浮誕術,於求進用,因而濫叨恩賞,穢濁清曹,迄今輿論鹹羞稱之。其始而煉合秋石,繼而練製紅鉛,妄行進禦,至使方士人等踵跡效尤。皇上所謂王金、陶仿等妄進藥物,致損聖躬。臣愚以為若誅求首惡,則顧可學尤不容逭矣。其存日既悻逃刑憲,不與方士人等同就誅夷,則其死也,寧可複使之冒濫朝廷恩賚於泉下也哉?明詔所謂有不應得而得者,此誠其最也。

夫表揚善類,則天下皆知為善之利,排斥奸諛,則天下皆知肆惡之非,乃治世所不容緩者。伏乞敕下該部查議,如果臣言不謬,即將林俊、王守仁、湛若水、吳廷舉、唐胄五臣,查照舊例,一體追補贈諡、祭葬、蔭子等項;顧可學前後所冒官職贈蔭等項盡行削奪。其王守仁伯爵應否承襲,並行集議題請,取自上裁。如此,庶乎予奪明而恩威不忒,賞罰當而勸懲以昭矣。

再照臣子冤抑,久當獲伸,殊恩濫竊,終宜厘正。如已故原任吏部尚書李默,生平博雅能文,清修鯁介,居官守職,茂著風猷。止緣人柄銓曹,不阿權勢,遂致奸人乘望風旨,竟爾擠排,含冤囹圄,賚誌而死。今際遇昌時,彼泉壤之下寧無昭雪之望乎?已故原任江西副使汪一中,在昔統兵征剿,始而無料敵之明,繼而無禦敵之策,坐使狂寇衝突,命殞兵殲。較之守備不設,誠為一律。倘若憫其死事,姑不追論,存其官職,猶或可也,故隆忠贈蔭,崇之貌祀,其為冒濫不已甚乎?當時與一中同事者,僉事王應時也。應時被虜回贖,尋冒升秩,旋被參論落職。觀應時不當冒升,則一中不應贈蔭明矣。再乞敕下該部查議,將李默一臣比照遺詔恤錄之典,複其官職,加入贈祭,少雪冤魂;將一中一臣遵照明詔不當得之旨,奪其贈蔭祠祀,俾毋終辱明典。則予奪益彰,而淑慝益著,未必不為聖朝平明之治少裨也。奉聖旨:"該部知道。"

請從祀疏

薛 侃

欽差提督學校巡按直隸監察禦史臣耿定向謹題,為應明詔,乞褒殊勳,以光聖治事。恭惟皇上禦極之初,詔下中外,搜剔幽滯,恤錄往忠,鼓動寰宇。凡有血氣者,靡不競勸矣。伏思原封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者,雖經科臣列舉題請,顧其功在社稷,道啟群蒙,是猶未可以概凡論也。臣敢特為陛下言之。

臣伏聞武宗初年,舊邸宦官有馬永成、劉瑾等,時號"八虎",置造淫巧,盅惑上心;日進走馬飛鷹,導為娛樂;不令親近儒臣,講學修德,耽廢萬幾。時科道官諫不聽,戶部尚書韓文泣血苦諫不聽,左右輔臣時時密諫不聽,以致海內洶洶思亂,盜賊蜂起,天下騷動。江藩宸濠由此乘機竊發,謀危宗社,時非守仁在贛,倡義擒滅,今日之域中,殆有不忍言者矣。此其功在國論,章章較著,人所共明也。及宸濠既擒,太監張忠及許泰等複又誘惑武宗,以親征為名,巡幸南都,其實陰懷異誌,欲逞不軌。時宗社之危益如累卵矣。全賴守仁握兵上遊,隨機運變,各惡潛自震懾,武宗因得還京厚終,於以啟先皇帝逮我皇上今日萬世無疆之業。此其功甚钜,而為力尤難,其跡則甚隱矣。至其倡明道術,默讚化理,未易言述。即舉所著拔本塞源一論,開示人心,猶為明切。如使中外大小臣工實是體究,則所以翊我皇上太平無疆之治者,尤非淺小。此其功則百千世可頌者也。在昔先皇帝入繼大統,首議錫爵進秩,遣官存問,即欲召入密勿,以谘啟沃。維時輔臣桂萼者妒其軋己,陰肆擠排,故薦令督師兩廣,竟使賚誌以歿。尋複構煽,致削封爵。智士忠臣,至今扼腕悼歎而不置矣。

伏惟皇上俯垂軫念,敕下廷臣虛心集議,特賺複爵贈諡,從祀孔廟,萬代瞻仰,甚盛舉也。臣竊又伏思為此請,在國家詔功彝典,當如此耳。乃若篤忠效知之臣,其心惟願國家永靈長之慶,而不願有建功之賞;惟願朝端協一德之交,而不樂有倡道之名。伏惟皇上省覽及此,深惟往事之鑒,益弘保大之圖。而左右臣工共明一體之學,頓消有我之私。則守仁之道即已表章於今日,而守仁之誌即已獲伸於九原矣。即今奕世阨窮,永言銷滅,亦其所安。此守仁之心、亦微臣之心也。臣無任祝望激切隕越之至。為此專差舍人丁憲賚捧,謹題請旨。奉聖旨:"禮部知道。"

題贈諡疏

薛 侃

吏部一本為開讀等事,節該本部驗封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準禮部谘,該科道等官會舉已故原任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禦史王守仁等官各應得恤典等因。除祭葬照例給與外,據贈官備谘前來本部,俱經照例題奉欽依外,準吏部谘該翰林院接出揭帖某人等因,開送司案呈到部。查得贈諡官員例應給與誥命,本部欲行翰林院撰文中書舍人關軸書寫,臣等未敢擅便開坐。謹題請旨。

計撰述官員。誥命軸。

原任新建伯南京兵部尚甫兼都察院左都禦史王守仁,今贈新建侯。諡文成。

原任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楊廷和,今贈太保,諡文忠。

原任少傅兼太子太傅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蔣冕,今贈少師。諡文定。

原任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石瑤,今贈少保。

原任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喬宇,今贈少傅,諡莊簡。

原任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禦史王廷相,今贈少保,諡肅敏。

原任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聶豹,今贈少保,諡貞襄。

原任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彭澤,今贈少保,諡襄毅。

原任太子少保戶部尚書王杲,今贈少保。

原任太子少保戶部尚書梁材,今贈太子太保,諡端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