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祈琛踹開書房門,發出“咚”地一聲巨響,正在處理文件的陳九指尖一抖,一個漂亮的名字就這樣被毀了,陳九一挑眉,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了心裏正在往上竄的火苗。

“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進門前先敲門,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你不知道嗎?”即使陳九再克製火氣,但還是架不住顧祈琛滿不在乎的樣子。

顧祈琛從來不把陳九的火氣放在心上,更何況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顧祈琛像是走火了的槍,突突突地就問了出來:“女傭說,你帶回來了一個乞丐,是,是衍安樂?!”

陳九本來就心煩,一聽顧祈琛問這個,左手捂住額頭,閉上眼歎了口氣:“十有八九錯不了,我對她的承諾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了,還有那說話語氣,不過那樣子和我記憶裏的衍安樂真的差了十萬八千裏遠。”

“樣子?糟了!”顧祈琛突然想起自己上樓時聽到的玻璃碎裂的巨響,以及那犀利的叫聲,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又急急地跑了出去,順帶著把書房的門給帶上了,又是“哐”地一聲巨響。

陳九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嗬,可真是不把他這個老大看在眼裏啊,跑得那麼匆忙肯定出什麼事了,所以這次就算了吧?陳九總是會在顧祈琛惹得他不耐煩的時候給他找個理由,以便安撫自己,卻不知這回事真的出事了。

等顧祈琛踢開衍安樂的房門時,還是頓了頓,現在還是黃昏,窗簾怎麼拉這麼緊,連燈也不開!昏暗的光線還讓顧祈琛適應了一下,才注意到衛生間的位置,本來想一腳踹開的,卻突然想起裏麵是個女人,已經踢起的腳在門前堪堪停下。

顧祈琛禮貌地開口,用他自認為此生最柔和的聲音說道:“裏麵的小姐,你還好嗎?需要幫助嗎?”

衍安樂本來已經有些穩定的情緒在顧祈琛的聲音下又有些起伏不定了,她的頭埋在膝蓋上,蒙著聲,惡聲惡氣地道:“滾出去,別進來!”

禮貌的微笑凝固在了顧祈琛的臉上,顧祈琛自問從軍隊裏叛逃之後的這三年,從來都沒有這麼憋屈過,這三年沒了軍規的束縛,他活得瀟灑自在,管他態度多差,走到哪兒誰不叫一聲“琛爺”!

難得禮貌一次,隻因為那女人可能是衍安樂,但又不是百分百確定。即使真的是衍安樂,她又有什麼資格這樣對他說話,他們也不過隻是名義上的師兄妹罷了。

顧祈琛將收回去的腳又抬了起來,用了比上一次更大的力,猛地踢向浴室的大門,還夾帶著幾分怒氣。

“砰”一聲巨響,衍安樂被嚇得渾身一抖,她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就這樣踢門而入了,這聲音像極了以前胡渣大漢要強她時,卻被她鎖在門外,之後踢門而入的聲音,往往這種聲音之後,就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的噩夢了。

衍安樂驚恐地抬頭,這是身體上深深的烙印,即使那個人最後死在了她的手上,但他帶給她的影響卻依舊是不容小視的,因此還未經大腦思考,衍安樂的身體就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仿佛進入了深深的夢魘。她驚恐地看向來人,卻發現是顧祈琛。

衍安樂回了好一會兒神,才想起來,她已經離開了那個地獄一般的村莊,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她親手殺的,他的血還濺在自己的臉上,是溫熱的。

顧祈琛瞪大了眼睛看著衍安樂,也愣了好一會兒,坐在地上的女孩縮成一團,不管是腿上還是手上都有被玻璃渣劃傷後留下的血跡,可她仿佛毫無察覺一般,就那樣坐在玻璃渣邊。在他踢門的一霎那,女孩突然抬頭,眼底的驚恐不安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仿佛他就是洪水猛獸一般。

那雙眼睛即使被附上了陰霾,染上了驚恐,可依舊是那麼漂亮嫵媚,即使那張臉已經麵目全非,可那雙眼睛……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擁有了,隻要看到那雙眼睛,就絕對不會將衍安樂認錯。

顧祈琛想,她是就衍安樂無疑了,可她又不是衍安樂,因為衍安樂的眼睛是明亮的,自信的,即使在自己刻意的催眠下,也依舊會說“心理學是一門神聖的學問,我不允許它,因為我而染上任何汙點”的女孩,她應該是神采飛揚的才對。

而眼前的人卻仿佛對生命失去了希望,隨時都會隨風而逝一般,雙眸深處是一潭死水,可隱隱的還流露出幾絲血腥的殺意,這是一雙見過殺戮的眼睛,甚至眼睛的主人應該還參與過這場殺戮!這個認知讓顧祈琛有點接受無能,她應該是……應該是什麼樣的?

一個天才比普通人更容易成才,也更容易……誤入歧途!所以才會有天才都是脆弱的,這種說法。他,顧祈琛應該算是誤入歧途中的一個吧?可衍安樂怕是陷下去得比他還深,還真是應了三年前那句“我們天生就是一類人,一類活在黑暗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