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是係裏特別安排的集體出遊,範萱萱因為所在的社團臨時有活動沒有去,理所當然的,行為“怪異”的楊子檸沒有人照料,也不被允許同遊了。
程楊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瘦弱的女孩垂頭立在高大男人的對麵,俯首帖耳,低眉順眼。似乎她天生就為白色而來,偏大的針織衫套在身上,大片的白接替著發頂垂到腰際的黑,瘦骨嶙峋,黑白分明。有點怪異,卻又道不出違和感在哪裏。
是她!
還是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男人語重心長的在對著女孩說著什麼,一臉的嚴肅。程楊認出了那是不久前周教授向自己介紹的,他的朋友,中文係陳主任。
女孩低頭一手拽著針織紗,一手扯著衣角上露出的線頭,一下一下,節奏緩慢。
陳主任在一長段的話語後,終於欣慰一笑,應著身後一隊的歡聲笑語,揚塵而去。
女孩還在重複著動作,像電影裏的慢動作回放一樣,一下一下像是要敲在人的心上。
在程楊以為她會持續這樣很久一段時間後,她卻突兀的轉過身,僵硬的放下拽著衣角的雙手,小心翼翼的邁出左腳,卻在突然間想起什麼似的,猛然撤回。
她就那麼傻傻的站著,望著早已走遠的隊伍,不呼喚也不抱怨。像是丟了家的孩子,看盡了世間百態,最後連希望都不抱了。
程楊無法去辨別此刻湧上心頭的酸楚是因為什麼,他隻知道,他必須帶她找到她的“家”,現在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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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有女,絕世獨立,眸定天下。
看著眼前這雙眼睛,程楊終於了解,傳言有時候不隻是誇張的。
那裏麵盛滿了委屈,沿著灰色爬伸,生出了幾分渴望,在遍布模糊的網裏蜿蜒。似一根藤蔓,纏著唯一靠近陽光的大樹拚命向上,卻在蟲蟻的阻撓下截截敗退,最後,被閑礙腳的人類連根拔起,衍生出的絕望浸透過心髒,扯得他驟疼。
“走吧,你們陳老師叫你坐我們的車一起去!”
楊子檸看著眼前的男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素淨的臉上,那雙眸子鼓得大大的,呆呆愣愣的樣子有著些許滑稽,引得程楊一笑。
“再不走就要發車了!”他指指身後的那輛大巴車。
“可。是。。陳。。老師。。明明說。。”楊子檸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眉眼中是顯然的懷疑。
“楊子檸是吧,我是程楊,你們陳老師剛剛打電話我,叫我帶你一起跟著我們班出遊!”
可能是因為那通所謂的電話,也可能是因為男孩篤定的語氣,楊子檸順從的跟著程楊往大巴車方向走去。
程楊走在前方,身後是影子和她。陽光透過雲層照在她低垂的頭上,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真是好騙啊!
22歲的程楊設計了一場善意謊言的出場秀,他以實踐報表上的信息做底牌,用非凡的記憶力做後助,將楊子檸誘入自己的局,一步步踏入她的內心,領她洗去一身委屈與不安。
隻是,那時候的程楊不知道,青春年少的好奇往往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它總是指使著你,不斷的窺探,不斷的靠近,循環往複,刺傷了別人,又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