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誠聽到這裏,聽明白了,不由捋須一笑,說道,夫人,指的是這方麵嗎?我看這倒不必擔心。我看婉兒雙眼清亮有神,平時言談舉止有大家風範。這是因為天資聰穎,多有才情的緣故。難道要她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整天玩泥巴捉蛐蛐,你就覺得正常了嗎。婦人之見,婦人之見。依我看啊,婉兒長大後,不光長得漂亮,肯定還是個才女,像蔡文姬,李清照之類,女子中的傑出者。
唐氏聽到前麵還挺開心的,想著老爺說得也有道理,聽到末一句,不由皺了眉,說道,蔡文姬,李清照命也太苦了,女兒還是不要像她們。我這一生對她也沒有什麼大的指望,隻希望她將來嫁個好人家,一生過得平安幸福就行。
可憐天下父母心。
而這些,唐婉也不久也意識到了。記起生為劉蘭芝的前生,被休回娘家,原以為會得著溫情和安慰,卻沒想到父母嫌她丟人,逼著她另嫁。她才去無可去,唯有一死。所以,對於唐誠夫婦,她除了感激也沒有別的了,但是自已要長大,要嫁給他,這些都必須倚賴他們。他們於她還有很多利用的價值。她不想讓自已的母親為自已這樣擔心。所以,平日裏,盡量讓自已跟別的孩子一樣,捉蝴蝶,蕩秋千。因為她知道,這樣做,她的娘親會開心和放心一點。
隻是隻要父母看不到,她便丟了手中的幼稚天真的遊戲,獨自的走到花園的一隅,思索起來。
帶著往事重生,真的是很累。
張媽帶她進門,從靠牆的櫥櫃裏拿著一套大紅色的綢緞小褂,打算給婉兒換上。婉兒看在眼裏,不由生氣,這麼惡俗的顏色怎麼穿,懶懶地覷著眼珠看了張媽一眼,對她淡淡說道,張媽,我不要穿這麼紅的,你給我拿那套青蔥色的。麻煩你了,張媽。
張媽愣了一下,又笑了,心裏道,這個小大人,知道說話起,就有自已的主張了。
換完衣服出來,她在張媽的牽引下,來到唐氏的房間。
母親?她站在她的後麵,用甜甜的聲音輕聲地喚她。臉上也適時地換上孩子的表情。
唐氏笑著從銅鏡前轉過頭來,看到是她,不由笑道,哎呀,是婉兒呀。你等等,等娘親自已梳好了,就給你梳頭。
她答應一聲,母親看不到她,她就冷著臉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她梳頭。
母親梳的是雲髻,將頭發盤上頭頂挽髻,猶如一朵彩雲。在頭頂用梳髻固定好,又在兩旁插上金鳳釵。
南宋也是奢迷的朝代,和著東漢有得一比。唐婉想起以前,那時候,她剛嫁入焦家的時候,她的打扮。誠如孔雀東南飛裏的唱詞: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紅羅複鬥帳,四角垂香囊。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物物各具異,種種在其中。正這樣想著的時候,母親已經裝扮好,站了起來,從衣櫥裏拿著一條黑色的長裙係上,慢慢的走到婉兒麵前。
唐婉望著母親,現出孩子的笑臉,甜甜說道,母親,你這條裙子真漂亮。唐氏係的裙子是黑色絹紗作的,上麵用金絲繡著金色的鷓鴣。很適合她的身份和年紀。
聽到小女兒誇獎,唐氏不由笑開懷了。一把將婉兒抱起,放在自已的膝前,笑道,婉兒長大了也可以像娘親一樣穿了。
唐婉勉強笑了笑,使勁搖搖頭,把前生的往事丟掉。剛想起,那麼多奢華的衣服珠寶箱櫃,到了最後,被焦母驅逐回家時,自已是一點都沒有拿回來。正是應了自已當初說的那句話,
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後人。人都被拋棄了,這些奢華的東西還要來作什麼。
頭上有一點疼,她微微微的偏了偏頭,唐氏便忙問道,怎麼,婉兒,我弄疼你了嗎?
唐婉望著她的母親笑了笑,沉默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