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七郎出走(1 / 2)

如今,她期許的良辰吉日成了她深重的災難,而帶給她這場災難的,正是她所期許的人。這對她而言是怎麼的打擊,已是不言而喻。

經此一劫,她會怎麼看待自己?隻怕自己在她心中,再也不是那個磊落光明的坦蕩君子,而是齷齪不堪的卑劣小人。她是否冷了心,斷了情,從此真的相伴青燈黃卷之下,了卻餘生?

想到此,梅鬆庭的心頓時仿佛被密匝匝的繩索緊緊勒住,讓他的心繃起一陣陣抽搐。雖然他曾經口口聲聲要替夏靈衣報仇,雖然他曾口口聲聲怨著、厭著秋慕霜。從他內心深處,最不想看到的,卻是秋慕霜收到傷害。而今,她不僅受到了如此殘酷的摧殘。摧殘她的,正是不願看到她受傷的自己。

梅鬆庭深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手去解秋慕霜手腕上的紅綾。也許是紅綾綁縛過緊,也許是藥力尚未散去令梅鬆庭的手顫抖的太過厲害,那柔軟的紅綾在他手中卻解得格外艱難。梅鬆庭緊緊咬住自己的唇,極力穩著手,好半天才將那條牽引著她走到自己身邊,又給她帶來痛苦的紅綾解了開來。

長籲一口氣,鬆開幾乎被咬破的唇,梅鬆庭顫著手,輕柔地將秋慕霜的雙手放回到她身邊。拉過床裏的華衾,輕柔 地、小心翼翼地蓋在了她的身上。伏身小心翼翼地,仿佛是怕驚醒了她,將她被汗水和血跡粘在腮頰上的青絲理到鬢邊,手心貼著她的麵頰,滾滾熱淚順著腮頰滑落到了她的臉上。

“唉!晞卿啊!梅君鬱……今生今世再無顏麵與你相見了。”默默地說完這句話,梅鬆庭回身將衣服整理好,分開銷金帳下了地。站在地上望了一眼依然充盈著喜氣的洞房,苦澀的笑容布滿俊逸卻顯得分外疲憊的麵麵頰。

他停了片刻,慢慢轉回身,深深地,滿懷歉疚地看著仍然處於昏迷中的秋慕霜。緩緩地跪在了地上,“對不起!”在心裏默默說著,深深拜了下去。

“對不起!”再次一拜。

“對不起!”三拜。

三拜之後,梅鬆庭猛然站起身形,快步走出了洞房。

夏日的朝陽已經早早露出笑臉,將東天邊的雲縷染成了一片燦爛的橘黃。西天邊上有晚歸的星辰稀稀落落的布於天穹。

凝華苑內,早起的鳥兒已經在階下的合歡樹上跳躍嬉戲了。天井內的花木開得正豔,正向將馥鬱的芬芳彌散在清晨清新的空氣中。

然而,再美好的景致看在失意人的眼裏也失去了色彩。

梅鬆庭沒有為這仲夏的美景停留目光,他回首望著室內,雖然有竹簾的阻隔,卻仿佛依然能夠看到秋慕霜那傷痕累累的慘狀。抬頭望著清朗的天空,梅鬆庭長長地歎息:

“天意弄人!人心不古!我梅君鬱前世做了什麼孽,今生得遇如此不堪之事。我自詡君子,如今卻做出連禽獸尚且不如的齷齪之舉。將來何以立足天地之間,有何顏麵立於晞卿之前。唉!罷!罷!罷!既然已經無顏留在瑨陽,便離開吧!”

梅鬆庭轉身剛要下台階,卻又停住了腳步。頓了片刻,回身順著畫廊走到窗下,隔著茜紗窗向內室望去。

象牙床上依舊錦帳低垂,靜悄悄地沒有一絲聲音。

“晞卿!請擅自保重!”

默默地候了半晌,梅鬆庭方順著畫廊走出了凝華苑,想要回自己的書房。沒成想剛剛走到月洞門,便見梅挽月含著笑站在甬路上。見他走來,未語先笑,“七郎!怎麼這麼早便出來了?新婦呢?怎麼沒有和你一同起身?”

梅鬆庭停住腳步,緊蹙眉峰看著梅挽月,聽著她譏諷的話語,半晌方慢慢垂下眼簾,“姑母好深沉的計謀!”

“七郎這是什麼話?我知道你為了阿靈的事情,一半時不會接納新婦的。我這個做姑母的看著著急,便好意助你一臂之力。你如今得了溫香軟玉,不感謝我還罷了,怎麼反倒說是深沉的計謀?你這樣說,讓姑母好生傷心。”梅挽月依舊是一副慈愛的長者模樣,隻是說出來的話語辛辣無比。

梅鬆庭再次抬眸看著梅挽月,輕輕搖了搖頭,“姑母!姑母令七郎好生失望。”說完,梅鬆庭沒有再做停留,便越過梅挽月向書房走去。

梅挽月看著梅鬆庭離去的背影,妝容精致的臉上揚起五味雜陳的笑容,聲音冷冷地說道:“好侄兒!你不令姑母失望,姑母又如何會令你失望。”

梅鬆庭離去時的腳步聲響起,驚動了早已經起身梳洗過等候服侍新人的春瑟、夏笙、秋簫等人。春瑟掀起簾櫳看見梅鬆庭的轉過院門的身影,連忙回神喚了夏笙、秋簫冬笛等人,捧著淨水等梳洗之物來到洞房門外。春瑟站在階上側耳聽了聽,洞房裏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