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霜的哭聲裏有著壓抑不住的哀傷,鍾氏也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林春暖一麵極力忍著哭聲,一麵不停地摩挲著秋慕霜的肩背,給以她最溫柔的安慰。跟著進來的春瑟、夏笙等人也跟著唏噓不止。原本寂靜的臥室內一時哭聲一片。
直到悠遠的更鼓聲傳來,子夜降臨,臥室裏的哭聲已經延續了將近半個時辰。林春暖勉強止住淚水,溫聲勸慰已經哭得聲音黯啞的秋慕霜,“公主!不要再哭了!你的身體原本便不好,經不起這樣哭的。有什麼為難之事和鍾娘子與我說,我們就是拚了命也會幫公主的。”
鍾氏也止住了哭聲,跟著勸解:“是啊!林娘子說的是,公主有什麼為難盡管說,我們幫不了公主,還有國主和王後呢。”
在林春暖和鍾氏的勸慰下,好半晌,秋慕霜才慢慢止住了哭聲。淚水已經將原本清明的秋水浸泡得紅腫不堪,黑白分明的雙眸也布滿了縷縷血絲。
“公主!起來吧!雖然是長夏季節,久臥地上還是會傷及身體的。”林春暖一麵說著,已經和鍾氏將唏噓不止的秋慕霜扶起來,扶到床上坐下。
春瑟、夏笙端來清水,拿來巾櫛等物服侍秋慕霜淨了麵,將散亂的青絲梳理通順,綰了一個散髻。
收拾妥當,林春暖命春瑟等人先退了下去,方向秋慕霜問道:“公主真不想留下這個孩子?”
秋慕霜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默然不語,沉靜得仿佛沒有生機一般。
“公主!”鍾氏暗暗歎息,溫存地梳理著秋慕霜的鬢發,說道:“阿奶知道你心裏的苦。換成是我經曆了這樣的事,隻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公主能支撐著活下來已經很了不起了。無論公主做什麼樣的選擇,阿奶都會支持公主的。隻要公主不要這樣糟蹋自己,做選擇什麼都好。”
“是啊!”林春暖也符合說道:“鍾娘子說得對,隻要公主覺得好怎麼選擇都好。隻是,不要用這樣給自己帶來致命傷害的方法。”
秋慕霜這才抬起頭來看了看鍾氏,又看了看林春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淒絕的苦笑。
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他畢竟是我的血脈,我不忍心為了自己而傷害他。可是,隻要有他在,我便會時時想起那天的災難。我沒有勇氣承受將來的悔之不及。更沒有勇氣忍受他時時刻刻提醒我當日的遭難。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我……”一麵說著,淚水又濕潤了眼睛。
“唉!”林春暖看著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日冷靜自持,沉穩從容的秋慕霜不覺長歎連連。
此時的秋慕霜不再是昔日馳騁沙場的巾幗英雌,不再是雍容高貴的王室公主,而是一個傷心無措的小女兒,一隻折了羽翼的金絲鳥。
林春暖握著秋慕霜的手,柔聲說道:“公主的心情,我很知道的。既然一時難以下決斷,不妨先冷靜下來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可好?”
秋慕霜點了點頭,算作是默認了林春暖的話,在鍾氏和林春暖的服侍下躺了下去。鍾氏給她蓋好,坐在床邊說道:“好好睡一會兒吧!我和林娘子陪著你。”
原本就身體不適,氣血不足的秋慕霜,經過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啼哭,已經困頓不堪。躺下沒有多少時間,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隻是睡夢之中仍然不得安穩,不時發出一聲低泣般的夢囈。
林春暖和鍾氏一頭一尾相對坐在床邊,擔憂地看著秋慕霜。
“林娘子!公主能熬過這一關嗎?她這個樣子真讓人揪心。”
“唉!公主非比尋常女子,相信她可以的。”
“穆娘子已經派人回瑨國報喜了,倘若公主不留這個孩子該怎麼向瑨國皇室交代啊!”鍾氏憂心忡忡地說道。
“公主不會的。若是公主不留,那些藥丸便不會掉在地上了。公主隻是一時難以接受而已,等她冷靜下來,權衡利弊,她會留下這個可憐的孩子的。”
“唉!但願吧!”
上元佳節,火樹銀花不夜天。漫天紅燈之中,一個粉嫩嫩的小小嬰兒,張著一雙新藕般的手臂等待著父母的懷抱。他有著一雙晶瑩清透,純淨如玉的眼睛,豔紅的小小嘴兒一張一合,看去仿若天上的金童踏雲而來。
秋慕霜向著那個嬰兒伸出雙手,想要將他抱住懷裏。紅光驟起,將小嬰兒淹沒在漫天紅光之中。秋慕霜乍然驚起,窗欞上透進縷縷晨光,鍾氏和林春暖靠著窗欄閉目假寐。
“唉!”秋慕霜將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臉色泛起苦澀的笑容,“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