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小徑一路往裏走,我生怕人撞見、知道了我方才的離開,故而不僅擇的路段隱秘,這一路也都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但還是一個不及防的當麵就撞上了淺執!
淺執一張麵目盡染焦急,眉心也糾葛在一 起 打 成了死結,且額前有幾縷零散的發絲垂的曳曳。她也來不及去重新梳整,想來是找我找得迫切。
我心起了個緊密的跳動,同時又下意識把身子往旁邊躲躲,順勢作想起怎麼跟她解釋自己方才的離開。
而我身邊卻著實沒有個可供掩住身形的地方,那一躲誠然就是個下意識而起不到實際效果的本能反應!淺執在這當口早已經看見了我,又因時間太緊迫,她倒沒來得急多問我一二:“你去哪兒了快跟我來!”隻快步緊緊過來、皺眉急急訴了一句後,一把便牽住我的手腕帶著我向內院裏走。
“好。”我籲了一口氣,跟著她亦步亦趨忙不迭沿路回去。
睥了眸波往院落小亭子間細密看過,皇上還趴在小幾上不曾起來,但說是裝醉則倒不如說更偏向小憩。身後是一大簇的橫竹小景,本就青碧到滴出水來的顏色又就著天光的晃曳而波動出成陣的鱗光,這麼一倏然一倏然的映在皇上那明黃鑲玳瑁紋絡圖騰的脊背底子、衣領……此景此情頓然有些入詩入畫,自然是美不勝收的。
“來。”
耳畔一聲輕柔且幹練的喚。
我側目,見淺執抬手悄然遞來一張全新的狐狸麵具。
這個麵具比我先前幾次一直在用的那張琺琅瓷鑲綠鬆石的青白狐狸麵具還要華麗,整個麵具好似是一整塊兒羊脂白玉雕琢細磨成的,依然隻露出眼睛與嘴唇的部分;但在狐狸那一雙眼瞼的部分又以金筆、並銀粉勾畫出細微的似鱗片又似花卉的裝點;且那狐狸的眼尾是狹長上挑的朱砂筆彩繪,大膽而誇張的筆法淡掃一下便為這整張麵具平添了許多妖嬈媚態;額頭中間不知是紫水晶還是碧璽、並著月光石鑲嵌出的好大一朵寶相花圖案;陽光一映,有光波疏影隨之相合蹁躚,猶如起舞的靈媒、又若隱在看不見的清虛之裏升仙羽化的一縷遊魂……
這麵具委實美麗,甚至美的動魄驚心!我小心而緊密的以指肚一寸寸撫過這沁出涼意的麵部,感知著其間鑲玉嵌珠的各色寶石、精細彩繪在我指間起了共鳴生了漣漪:“這樣好麼?”眉心忽蹙。
“啊?”淺執一時沒明白我什麼意思。
我側目看她:“現下不是要我以真麵目出現在皇上的視野裏麼,還戴著狐狸麵具這樣真的好麼?”語盡不由她多說,我心思已經篤定,看了一眼麵具之後順手便遞進了她的懷裏去。
我把傾煙誆過來本就用了許多心思,原就想著促成一種狐仙引得傾煙與皇上“偶遇”、叫皇上滿心以為這場偶遇是巧合、也是冥冥的注定。哪裏還用得上什麼狐狸麵具?倒是難為了鑄成這麵具的工匠了,如此華麗精細,更是枉費蓉妃那一片心,這倒讓我覺的有些對不住!
“這……”淺執沒料到我如此執意,低頭瞧瞧那麵具又瞧瞧我,不過她沒我想象中的不近人情,“好,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回的倒幹練,邊把麵具細心又快速的往寬大衣擺裏裹住,“姑娘便擇一近處把身子隱好,還像那夜一樣低低吟曲兒,後一點點把身子現出來。”不失時抬目囑我。
自然明白這一早設定好的流程,而我此刻心不在這兒。我一雙明眸早越過淺執往那近處景致流轉,邊思量著從哪個方位現身出來會起到做最好的視覺效果,邊尋思哪個方位方便把傾煙移花接木的順著顯出身形來。
“姑娘,你可準備好了?”又聽淺執急急催促。她還滿心以為我隻一心籌謀與皇上的“初次”麵見。
“哦。”我回神收了目光應她,心裏尚在算著湘嬪、簇錦她們過來的路程,便有意拖延時間,“淺執姑娘,你可否先為我倒一盞茶來容我潤潤喉嚨?”尋思著還需要一陣子,便突提了這麼個也在情理之中的要求,為得是把時間延後。
淺執微怔了下,旋即頷首:“好。”倒沒起絲毫疑心,如是幹脆的轉身自暗處急急跑走。
不多一會子果然見她提了茶水過來……確實是提著,因為她是提著整個茶壺這麼小心疾跑著來到我身邊的,足看出她有多焦急。
我有些尷尬,總覺這麼對著茶壺直接把茶灌進嗓子裏吧,總有些飲騾子飲馬的不適感,故而對那茶壺遲遲沒接過來。
看得淺執急念更甚:“姑娘,你趕緊喝了潤喉嚨然後做正事兒!”她聲息略揚,邊就手把茶壺塞進我懷裏便不管了。
我下意識接過,也知她心急。算計著拖了這好一會子也委實再拖不下去,複便把心一穩:“好。”也不飲茶,反把茶壺再一次塞回到她手裏,同時沒再多看她的越過她的肩膀徑自嫋嫋走到一棵柳樹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