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挺胸抬頭進來、碰了一鼻子灰後萎縮成團出去的芷才人語鶯送走後,小桂子便遣退了一室的宮人,微掩了窗子對我不無擔心道:“元答應,惹了方才那主兒你可得當心,回了箜玉後,她必定得到莊妃娘娘那裏告你這蘅華苑的狀!”神色帶些揣磨。
這話也不消他說,我心裏也有著這麼根弦,但我若當真怵這個也就不會那樣整語鶯:“怕什麼,本答應有蓉妃呢!”轉眸瞧他一眼,旋即引唇“噗哧”一笑。
“嗯。”且聽著我這茬話,小桂子沉目片刻重對我頷了一下首,“也對,你也不是個能叫誰欺負了的!”
這話誠然沒錯。即便我時今有了諸多介懷,但這性子卻還是一時半會子也大變不得。到底這小桂子與我之間有著十幾載的交情,論起了解我,他委實是這蘅華苑或者說漱慶宮裏的第一人了!留這麼個貼己人在身邊委實是極有必要的。
念及此,心波便柔柔然一動,我轉眸落定在小桂子眉目間,忽地沉了聲色不無感觸道:“我隻是個答應,你卻還肯跟著我,這委實叫我感動的很。”當然是心坎兒裏的知心話,其間真摯暗暗流露。
小桂子“嘖”了一聲,旋一轉目反倒嗔我,“答應怎麼了?”眼招子顧盼,麵上一副不以為然,“想當初恭懿翽昭聖皇後還是阮才人時,咱們不就已經跟著她了?哎那是眼看著她一路一步步走到宸貴妃的!”於此再度轉目顧我,有玩味又兼肅穆,“你也前途未量!命這個事兒不好說,不好說……誰能知道呢!”語盡輕輕一落,好似一口氣舒展出了懷心一般。
我被撩撥的心頭又是一動,即便認同他這話,但此刻還是做了虛偽麵貌的揚目衝他嗔道:“猴就是猴,做甚這張嘴也不分個場合就知道亂說!”旋即抬手理了一把側髻散絲,錯開眸子不再顧他。
“是,元答應最是識禮周成,奴才往後定要管好這張嘴。”小桂子繞到我麵前一通做作,“免得惹惱了元答應,日後您飛黃騰達了就再六親不認故人!”語盡飛快的將身子閃到了一邊兒去。
我愣了一下,旋即回神追著他一通嬉跑玩笑,一時渾忘了個身份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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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我在漱慶宮蘅華苑裏所過的第一天,真正意味上以皇上的女人、以小主元答應這樣的身份所曆經的第一個白晝。
無所謂適應與否,或許是因為在這後宮裏頭呆的久了的緣故吧!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宮裏的重重殿堂、座座小苑在我的眼睛裏都大抵是一個樣子,沒了許多能使我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新奇之處。
如果說什麼地方於我而言還是有些新奇的,那就是對皇上、對那一席明黃色龍形章紋身影的祈盼了。
而一任再覺自個內裏清高、素性高潔,在這一日還是不能免俗的淪落成了與這後宮之中所有妃嬪們一個樣子,開始心心念念的懷著憧憬、也懷著怯怕的企盼皇上的龍輦到來。
即便我已經二十有三,說來比皇上還長一歲,似我這般的年紀也誠然已經不再青澀,但我還是如斯的不能經受自己控製。這樣其實也挺好的,我是皇上的女人了,且是有名有實的女人,那麼愛皇上就是我的職責與份內,是我可以引以為豪的情愫作弄,而不需要偷偷摸摸。
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願力太過深濃,連蒼天都似已被我感動。這一晚上、我真正意義上受封的這第一個晚上,皇上他沒有讓我一個人獨自分享這份來之不易的喜悅,他來了蘅華苑看我。
一通簡單的接駕、一通簡單的禮儀,我行的有條不紊,但卻抑製不住內心這份狂熱且漲勢洶湧的野草般的心緒。便連陛下在叫我平身之後都沒忍住皺眉問道:“你的肩膀怎麼抖得這樣厲害?”
“啊?”我下意識一失驚,倏而意識到了自個的失態,忙又轉臉氤氳一笑在頰,“沒,沒有。妾身就是駭於皇上天顏,實在太緊張了。”
“緊張就罷了,還駭於天顏?”這話不經意的把皇上逗笑,他撇下我在當地沒怎麼管顧,自顧自落座貴妃椅後把身子往旁側側,“若是當真駭於天顏,又怎麼敢使出這好大一通手段的把朕都匡進來?”眉眼含笑,口吻並著神情沒有惡意。
這般模樣釋懷了我該有的緊張與心虛:“呦。”我靈眸淺動,主動迎著身子過去為他斟了盞清茶,“感情陛下來妾身這裏,是興師問罪了?”
他又一愣,顯然沒想到我會使了這麼一出。自我身上總能讓他看到一些不同於後宮女子的光鮮活潑,以及妃嬪們在他麵前大抵都不怎麼敢的玩心蕩漾、舉止湊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