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清歡公子的猝然相遇無外乎是給了我一個大驚!但這大驚之餘雖也有喜,可到底還是擔憂更甚……
回了蘅華苑後,我一夜未曾合眼,頭腦裏總也想著方才於禮樂祠中撞見清歡的情景。
清歡他雖答應我不會幫著芷才人爭寵,但我還是得多留個心眼兒!畢竟他們二人都出自同一個地方,我不知道清歡他跟語鶯的交情究竟深淺;且這後宮就是一個大染缸,即便清歡現下有他自己的堅持,可是日後長路何其漫漫修遠,誰也料不定的萬一有了那麼不走心的一刻,他動搖了呢?
宮燈燭影早已幻滅,但月華碎波坦緩流攢。我把自己隱在半明半滅的床榻一隅,因那心念太過於繁重,繁重到已然使我頭痛欲裂。
就輾轉折騰一夜,聽著耳畔更漏滴答滴答,分明覺的沒過多久,但忽地一下便驚覺天明已至!
可這大早晨的,我其實是被外殿一陣陣尖銳的女聲給扯回了神智的!
意識驟回,適才發覺雙眸發漲,我一時也不能辯駁出了什麼狀況,一偏身子對著小窗就喚了一聲:“來人!”
慌的有宮女掀簾子進來行禮問安。
我也沒好氣,加之心裏又煩,惱不得沒好臉色的對著她嗬斥一句:“大早晨誰死了不成!吵什麼吵!”邊沒了困意,幹脆披衣。
這宮娥也是個識眼色的,被我唬得一顫肩膀,旋即疾步上來服侍著我更衣起身,邊碎碎低低的告知於我:“婕妤,是,是芷才人鬧著要見婕妤!”
“芷才人?”心口被豁然一下撩撥過去,我側目蹙眉。
那宮娥不能辯駁我的悲喜,忙不迭垂眸又急急道:“奴婢們說了婕妤還未起身子,可她不聽……”
至此一來二去我已了然了是個什麼茬!
橫豎就是昨兒在禦花園時,她好容易的堵著了皇上的聖駕,原本是要請皇上去她宮苑裏聽清歡彈琴的,但不期被我堪堪的阻止了!她如何不氣?又加之自我受封之後可謂給盡了她冷遇,她這麼個昔時聖寵無雙的芷才人經了昨那一遭,終於被我逼的爆發,適才氣急敗壞這麼愣愣的過來找我的茬。
隻是,她來找我的茬,我倒很有興趣知道她這個茬要怎麼找!她能找我什麼茬?
“嗬。”心緒氤氳,我勾唇起一哂笑,瞥了眼身旁頷首徐徐的宮人,聲息摻了些微譏誚,“攔什麼,人家既然來了就請人家進來,免得被人家說我們蘅華苑不會待客不是?”於此凝眸斂睫,又一句沉了聲色,“走吧!本婕妤親自去迎那位芷才人進來。”
話音才落,這宮人“刷”地一下抬首瞧我,但隻須臾,忙不迭幫我將著了一半的衣裙繼續整弄了好。
就這般淡衣玉裙、且往外走著且以一根碧玉簪子極是隨意的將烏發往起鬆鬆綰好。才出進深就瞧見了那語鶯正與當值的宮人爭執。
她是一個人來的,身影裹挾在微冷的晨風裏,很有些纖弱柔媚。
凝眸一哂,瞧著她亦是淡衣淺裙,流雲髻因路上趕得急、又亦或是這爭執的委實激烈而散了一些下去,這模樣倒是狼狽,但美人就是美人,狼狽中又摻了些淒清的迷人處。可這一切瞧在我眼裏隻是叫我心覺不屑,見她爭執正酣,免不得立身聘婷、咳嗽一聲。
這時語鶯並著正門口的宮人到底看到了我,便見宮人麵色作難,而語鶯一怔之後便向我直抵著過來。
我心中料定她就是再急也決計不敢造次,抬手攔住欲要阻止她的宮人,身子未動,略頷首噙著漠漠神光落在她精致的麵盤上。
她卻隻在距離我幾步開外的地方停住了身子,不曾如我料想之中的那般狂躁火爆:“元婕妤。”一聲淺喚還算客氣,但是不曾行禮。即而繒唇一勾,她聲息薄冷、微又輕輕一挑,“你以為當日蓉僖妃杖責了我、皇上卻毫不向她聞問,是因皇上絲毫不在乎我?”至此終於一笑出聲,她抬眉凝眸、自得怡然,“我告訴你,那不過因為杖責我的人她是蓉僖妃而已!”吐口這一句時她兀就把聲息著重,又陡然一揚,於這寂寥清晨破著水汽霧影向耳廓灌溉,煞是威力震懾又刺耳灼人的很!
我心一恍惚。
不待略解其意便又聽她噙笑輕訕:“你以為自己有多得了皇上的心?其實說到底,你也不過是與我一樣,引得皇上一朝新奇故而驚鴻一瞥的嬌寵而已!歸根結底,不過是皇上看在蓉僖妃的推舉之下顧全她的麵子而已!”這一連兩句疊著聲的過來,一句比一句聲波高揚且震懾自成。
把我說的瞬息便定……
即便我對這位芷才人素來沒什麼好感,但這一時還是沒忍住順著她這話起了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