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心略略一收,溫風過麵時又想到了什麼,抬眸對簇錦道:“對了,那位念塵公子的左臉……聽他說是幼時走水時不慎被燒毀。因留下了極其猙獰的舊傷,故而他左臉覆了一道銀白色的麵具。”還是要向簇錦交代一下的,免得她等會子見了清漪因沒一個心理準備,而再給惹得情潮怎樣一番洶湧起伏了去!
應聲之後去瞧簇錦,見她麵目微一恍惚,旋即眉心浮動起一抹會意。她抬眸顧我,頷首點頭。
又行一陣便至了這著實偏僻的海龍寺,遠遠兒入目這一大片清碧竹林便覺身心都是可喜的。一脈於這繁華又無奈的後宮之中浸泡出的鉛華就此被權且擱置,便就輕盈著一個身子一顆心,我與簇錦並肩緩步踏入這幽光沁綠的竹林小道、一路直抵著入了那翠竹假山環抱掩映的別樣洞天般的海龍寺去。
住持方丈不知又去了哪裏,終歸眼下是不在寺中,隻留下幾個灑掃之人留守看護。
西遼皇室對海龍寺住持素來敬重與尊崇,故而住持可以隨意出宮,且這進出宮的時限、次數皆是不做硬性的規定。如此倒也不驚奇。
我與簇錦隻一心要尋清漪……不,是念塵。便不管不顧、也不見有諸多忌諱的幹脆逾越了一回,即便住持不在也還是徑自入了佛寺去尋。
足步才堪堪邁過一道長長的門檻兒,卻倏然一下,前邊兒走的急促的簇錦步伐一亂、一個沒防備的便打了個踉蹌。而這時頗為戲劇化的,那一席素玉色的身影剛好由內步出,一下就把簇錦攔腰給匡扶進了懷抱裏去!
那是霍清漪,他的氣息總能讓我最先早早的就感應的到,且那左麵覆著的一道銀白麵具尤其讓他更是搶眼。但他終於換去了那素愛的青綠寬袍,換上了這一席寬鬆的玉色疏袍。可見他不日前與我見麵時,該是有意做回了舊時打扮、好叫我認出來的。
簇錦的眼瞼被陽光輝映的眯了一下,須臾後適應了這光波的格局便徐徐又睜開。
霍清漪這一頭烏發不曾收束、又好像是方才身子一晃時震開了的。此時這一頭緞樣的漆發合著風的勢頭而在陽光下飄忽曳曳、粼粼生波,恍若百千星光月影一齊流瀑,剛好這覆在麵上的半邊麵具銀光遊龍、又倏然打出一脈金蛇狂舞的亂亂勢頭,更像是特意造的勢,盡顯出詭異而神秘的一種勢頭,這勢頭恍若天人。
簇錦這身子感覺是僵定的,她在須臾的恍惚之後便認出了霍清漪。卻一時忘記了起來。
清漪扶著她的腰身將她重又扶起來立好,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並不能看清他麵上的神情如何,但一定是從容平和的,一如當初再見到我時一模一樣。
簇錦抬手,下意識便撫摸上了清漪那半張銀色麵具,眼角眉梢浮起一脈昭著的疼澀。她撫摸的很小心,像是在傾心嗬護一件精美的珍寶、易碎的瓷器。她與我到底是不同的,我初見清漪這般麵貌,心頭第一湧起的一種強烈的願力就是把那麵具給他掀下來,而簇錦卻決計不會那樣做、她會悉心去嗬護。
“這位……便是念塵公子。”我走上前去將這一脈異樣氛圍所適當的打斷,畢竟是在宮裏,我尤恐被誰人看出些異樣端倪。旋即又轉身一迎簇錦對清漪,“這位便是本宮最貼己的宮人,簇錦。”
他二人方明白了場合時宜,忙不迭將那距離又拉開了一些去,才要言語些客氣的字句,卻見周旁小徑間那宮裙曳動、足步逶迤的女子款步走來,在麵見我與簇錦正同清漪煞是親昵的咫尺相對時,那柔然的麵目便起了一絲黯然的味道:“念塵,你怎麼又跟這宣妃處在一起?”旋即嘟嘟嘴唇加快了步子走過來。
倏然回眸瞧見那來人時,我與簇錦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彼此都控製了這起伏的情緒。那來人正是晴雪長公主!
這位公主倒忒是黏人!不過清漪的氣場自然是壓住了這位高貴不可一世的公主一籌;且看這架勢,這位公主也是心甘情願被清漪壓製的,且今日一見她這麵貌神色,像是被清漪這自身的魅力、與被歲月出落的更精致英武的氣場而收服的更為伏貼了!
看得我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