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遼一向敬重高僧大德,特別是皇家寺廟海龍寺裏的住持地位一向極高,故而清歡忙又頷首算是禮尚往來:“該是朕叨擾了大師、擾了這佛門淨地,還請不要見怪。”於此見他薄唇一勾,有淺淺微笑貼合著玩味出口又道,“是朕家教不嚴,家教不嚴……”
我沒忍住一個忍俊,唇角抽.搐間,瞧見晴雪眯著眼睛忿忿掃視我一眼、很快又錯開。看來這小姑娘雖然被清漪算是哄的好了,但心頭對我那股子縈繞不散的氣卻還沒有消幹淨。
清歡那話說的委實無厘頭,似這般的解釋自然是不能叫方丈大師聽明白的。
須臾默然,方丈轉目看向清漪:“念塵,你來告訴為師。”
清漪合十行禮,旋即將我與晴雪之間的偶然遇到、到中途的衝突、再到請來皇上評斷等簡明扼要的說了明白。當然省略了中途許多不雅之處。
方丈靜靜聽著,在了解了事情始末之後隻是搖頭一笑:“諸位既已來了老衲這海龍寺,便都是拜佛參禪的施主,當發利益眾生之菩提心,又何苦將俗世恩怨帶入淨土?”
一句佛號泯滅千萬凡塵愁事,大師此言入耳,雖隻是平和的調子、簡單的一來二去,卻是最有效的一抹清音流瀉入心。
清歡點頭:“大師所言極是。”言語著邊抬目四下環視一眼,心頭一口氣息徐徐氤氳,像是頗為怡然的模樣,“海龍寺雖是我西遼皇室的佛寺、亦是地處西遼皇宮,但卻是個出塵拔俗、修心養性的好去處啊!朕看厭了那些金碧輝煌的迷惘、無奈,倒是羨慕大師可得如此一份浮生安逸。”
我眼瞼微垂,心裏明白清歡這話言的其實是心裏話。縱然他此時已然黃袍加身成為了至高無上的帝王,縱然他已經拿回了那自認屬於他父王的東西,但他自打出生入世直到時今,隻怕是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快樂過……
“其實與心境有關,與身處何處無關。”住持微笑頷首,“人人的心裏都有一座靈山塔,可向靈山塔下修。”淺頓又道,“既然陛下、娘娘、還有長公主已經過來,不妨便入寺去飲幾杯清茶?”
清歡頷首點頭:“朕正有此意。”
住持方丈便領走於前,引我們一眾人重步入海龍寺廂房之內。
雕琢著古樸花木的禪房之內熏點起冉冉的檀木香,配著幾上嫋嫋茶煙,此時此景有若倏然闖入一場夢寐。
煮沸的青茶乃是綠茶中首推其中的敬亭綠雪。雖是頂好的茶品,卻是這宮中最常見的,但經了佛寺中引來山泉入井的碧水煮沸衝泡,隻聞著如此綿裏透涼的絲絲幽香,便覺別有一番風味。
清歡最先端起茶盅,向大師頷首表了敬意之後品飲一口。
眾人適才逐一品飲。
一股綿香之感充斥咽喉,又加之此香、此景、此境……離塵拔俗之境疊生在側!
精致的青花瓷兒茶盅裏雪茶飛舞、綠霧結頂,幽香陣陣間又見這明澈通透的茶湯馥馥如花乳、湛湛如雲液。真個是一如其身係美名那般,枝枝經手摘、貴真不貴多。總也使人心神愜意。
“果然心境不同了,這同樣的茶品起來,味道也不同了。”清歡含笑。過度一句之後有心無心看了眼清漪,又對方丈順勢啟口,“朕還不知,原來方丈收了個好徒弟。”
我心微凜!
但清歡無論聲色還是神情都皆是平和的,故這話該是沒心的隨意一句。
方丈聞言抬目,瞧了眼清漪之後便又對向清歡:“貧僧不過隨緣罷了。隻是偶有契機時邂逅了這位施主,心覺他與佛禪有緣,便帶回寺中望他靜心清修、他日得成正果。”
“禪師謙虛了。”清歡勾唇笑開,“這位師父雖容顏毀去,但這周身氣韻一眼便覺委實是個不一般的。果然還通曉玄黃煉丹之術!”
“可不是?”
正當我不動聲色的垂了眼瞼、暗暗忖度清歡這話裏可有什麼意味的時候,忽聽一旁晴雪公主清泠泠的一嗓子。
便側目向她看過去。見她含笑顧向清漪,那雙靈動而單純的眸子在竹波陽光下泛起遊魚般的濤瀾:“念塵自是優秀,他的好處可遠不止什麼玄黃煉丹。玄黃煉丹不過一個愛好罷了,真正卓絕的可是才學!”這一張小臉兒上下揚起朝陽般的波光,說道起清漪便是念不盡的萬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