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去!”簇錦漠了麵孔、眸子一斂,“既然人家都不給我們臉麵,我們又何妨給他們作弄個難看給她們丟回去?”字句間夾著一股子凜冽。
其實簇錦雖然素性溫順懷柔,但內裏也是自有著一段堅韌,你把她逼急了她也不是個一味忍讓、好被欺負的軟柿子!早年時她便因了莊妃的宮女衝撞她、將蠟油潑到她手上而氣不過的借著狐仙之事貶損了那個宮女;眼下又見她給我出主意使皇後那邊兒做難不好看,便可見她是有著自己的一個限度,她行事也不會一味懷柔。她的溫良性情其實隻是因為,她的本質比這宮裏的許多人都善良,而她這一生一世卻是一直都在認認真真的履行著一個設身處地的基本原則:“不關己事不開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且將一個“忍讓”,書寫成了適時的“包容”。細細忖度,身邊值得我去學習的人何其之多,傾煙如是、簇錦也如是,甚至往昔慕虞苑裏小福子、小桂子,每一個人做的行的,都比我周成、都也比我好。
慕虞苑,好熟悉的字眼,好熟悉的人和事……而之所以眼下他們一個個皆已不在、便是簇錦也成了留在我身邊的老宮娥,偏生我還活的如此看似光鮮,不過是一個“命”字作弄爾爾!又其實,活著的我才是最可憐也最無助的那一個,卻不能被誰人知道、誰人憐惜!
“去,怎麼不去?”借著氤氳而起的心緒,我隻覺自個又陷入了幻似魔障的境地,整個人跟著升起一股濃鬱的譏誚與報複,“不僅要去,本宮還要親自帶著兮兒一並去!”牙關一咬、落地發狠。
簇錦有須臾的沉默,她一時半會子對我這話不曾解意。旋即見她眉彎舒展又顰、聲息徐徐,且言且猜度著:“人家都不曾招呼我們這邊兒一聲,更別說請帖了,你這麼過去不是……”於此止住,斟酌一二再度啟口,“這不是自個往人家那道裏去著,叫人家稱快、自個沒麵子徒徒找氣受?”
我麵上莞爾之態未減,出口字句都夾著一股子輕笑:“找氣受?”和笑出口後,軟眸隱有沉澱,“到時候受了氣的,還指不定是誰呢!”臨了的字句不曾過高也不曾過沉,但其間自有一股逼仄天成。
簇錦自我這神情語態中依稀是瞧出了什麼大概,目色亦沉,靜靜然跟著思量開來。
。
我如約赴宴,且是盛裝。
綰了淩傲威儀的驚鵠髻,簪一圈短瓔珞金葉釵環、並著雙色玫瑰垂銀絲流蘇步搖,麵覆茉莉粉、額以紅朱砂合了金粉點出三層魚鱗花鈿,眉目皆畫了個狹長高挑的勢頭,後在兩耳戴了黑白珍珠串,脖頸手繪大朵盛放之姿的灼灼牡丹花,著一席千葉撒寶相花的皺褶豔粉並銀白雙色鸞裙,腰間係兩根碎玉串聯絲絛。
就這般行步飄搖、腰肢曳曳,右手親昵的牽著三歲多一點兒、亦是盛裝的皇兒念兮,一路照直去了皇後娘娘設宴的禦花園處。
今兒這天色分外的澄藍晴朗,一路都感應著金秋的氣息,充斥進一大片惹人的桂花甜膩的芬芳中。心境跟著一開闊,性子便又起了些莫名的不屑,忽有種自個踏雲獨立、不懼任何風浪吹打的作弄感。
我把心緒收收,進了禦花園桂圓林圃前的小道、順那小亭牽著念兮一路過去。
遠遠兒便聞一陣人聲歡笑,而皇上那一席金燦的明黃龍袍最是搶眼。
這龍袍的顏色、並著其上金銀珠寶繡繪出的圖騰從來都很顯眼,以至於不論是哪一朝的皇帝、不論是誰穿上這件龍袍他都是顯眼的,倒不見得是所謂真龍的宿命,天子的威儀更偏向的是這衣袍帶出的造勢了!
腹誹了一下,微停步後,我重又向裏邊兒走。
不小不大的亭子內裏坐滿了賓客,當然宮裏的就隻是皇後與長公主,其餘都是些朝臣夫人、還有一些被興安帝倚仗器重又合心順意的肱骨大臣。如此的齊聚一堂、笑語歡聲,倒是頗具足了賞宴觀花的熱鬧架勢!
身後跟著的簇錦因怕人多再不慎碰撞到了小皇子,便在這個時候近前幾步哄著念兮將他抱進了懷裏。
我側目示意她看護好念兮,複回目又行。
一來一去間清歡已經看到了我,抬手對我招招,唇畔合著一道秋陽溶波而生就出溶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