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白中玉複職後不久,突然接到噩耗,原來是舅父方信病故。實這病的根子,乃因前期遭到官府訊問,且被監多日,過度驚嚇所致。白中玉大哭一場,悲痛萬分。他上書辭官。舅父與己,若於父子,情深似海。自己當以子禮,為舅父守孝。朝廷感之情真意切,遂加應允。白中玉於是折返家鄉湖廣黃州府羅田縣。也從此,漸生絕仕之心。入仕以來,更多體會到了這當官的不易。尤其是經曆那太多的不虞之事,對他造成了深刻的心理影響。而朝廷在景泰八年,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英宗皇帝複辟,朝臣大幅度更迭。景泰年間的國之重臣少保於謙被殺,白中玉的那位同窗好友、吏部尚書田子安也因罪遭致貶黜。便也無有人再會想到白中玉,而重新召喚之複步官途。
銀蟾已經恢複了被毀掉的容貌,同丈夫一起回至羅田縣金雞寨。更多時候,她在當年教訓過誌宏夫人的黃花洞內修煉,而由紀氏卿卿陪伴與侍奉丈夫。哪知,某一天,都已經過半宿了,突然白中玉的表哥方平驚慌失措地跑來,告知銀蟾一件驚天悲訊——白中玉暴卒。“啊,”這噩耗不亞於晴天霹靂,將銀蟾震擊傻了,不禁癱軟在地。方平三呼,銀蟾方才醒過神來,飛身而還住宅。現在,在方家原有的宅子上,另外起有一個小跨院,供白中玉一家居住。小院同主院相通。
銀蟾趕回家裏一瞧,果然,丈夫的遺體停放於正間屋,臨時為之搭了個簡榻,覆蓋了素縞。銀蟾撫屍大哭。卿卿也在一旁抽泣。銀蟾哭了多時,止住悲聲,轉問卿卿:“官人身體很是硬朗,如何便會突然去世?”前時還會過麵,丈夫精神著呢,怎麼幾天光景卻有病變?她自然心有疑問。卿卿聽問,臉色大變,言語吱唔。銀蟾認為,卿卿基於害怕自己這位大夫人會罪之沒能照顧好丈夫致令死亡,方才如此。銀蟾斥道:“問你話呢,快些說呀!”卿卿方才道:“官人他……他亡而非病,乃是醉酒跌殺。”銀蟾一愣,“怎麼,醉酒跌殺?”卿卿道:“是的。官人應同窗有人之請,外頭喝酒,很晚才得回來。妹我正欲到廚房為他準備醒酒湯,官人言道不必。我於是扶他上榻躺來。但官人卻馬上又爬起,言稱自己同友人今日即興對詩答詞,需要將所作新詩新詞記錄下來,要我為他拿取紙筆。我道,官人醉成這副樣子,還是來日再寫的好。官人言,恐怕次日醒來,這些詩詞便全就忘掉了。他執意書來。我隻得為之去準備紙筆。不料,聽得‘通’的一聲,扭轉頭瞧來,官人他……他……他張跌在地,一動不動了。我嚇怕了,趕緊去呼表兄。表兄看過,又急忙請來郎中。然而,為時已晚,官人他已經氣絕身亡。嗚……,是妹我沒能照顧好官人。妹我有罪,情願入土殉葬,嗚……”方平在旁也道,表弟白中玉確係跌殺,請銀蟾節哀。
痛兮夫喪,哀哉郎亡,銀蟾再次慟哭,並訴怨語。丈夫之死,恩愛夫妻就此陰陽分隔,令她心如刀絞,悲痛欲絕斷肝腸。但,又有什麼辦法呢?人死常事,也隻能為亡夫備辦後事。
卻天亮之後,這裏正忙著置辦喪事,有客人造訪。銀蟾見得來客,大喜望外,仿佛窺得一絲可令丈夫起死回生的希望。原來,客人甪裏東升也。甪裏東升之來,自是因於思念故人。前時,他到過夷陵州。聽人講,白中玉頭些年高升到重慶府當知府了。於是,他又來在重慶府城。又不巧,白中玉已然辭官,早就回轉了家鄉。連任洪、蔡平也都辭職,還身故土去了。甪裏東升想,白中玉這麼優秀的一位清官廉吏,回鄉做了平頭百姓,實屬遺憾與可惜。但也高興,如今白中玉不再是大人,兩方得見,避免了一些拘束。隻是料不到,白中玉剛剛過世。甪裏東升不禁歎息、惋惜。
銀蟾請甪裏東升幫助自己,問求可否有辦法救得丈夫還陽。甪裏東升道,這難,自己隻能保之一定時間之內屍體不腐,如在荊州府時。若得令白中玉還陽,一則靈丹妙藥,二則還魂法器,三則便是去地府求閻羅。銀蟾聽甪裏東升之說,猛然想起當年自己下望兒山,雲遊天下,巧遇白中玉而配姻緣那次,在北覺鎮海寺並力靜心仙姑而鬥孽龍去疾的舊事。北海(登萊一帶稱渤海為北海,非敖順之大北海)李龍王趕到,製不肖子而鎖禁深井。他用法器還魂扇,而將為孽龍食下腹中的小兒悉數救活。銀蟾拜托甪裏東升這裏看護丈夫的屍體,自己則遠赴北海,向李龍王求借還魂扇。甪裏東升道之別忙,教銀蟾先求告土地,但不及則轉城隍,以留住白中玉的魂魄不入幽冥界、酆都城。便是避免之後救他的難度,也避免在黃婆處飲用了黃婆湯之後,忘卻生前之事。銀蟾馬上照做,陰間同陽世一樣,吏者也是不幹淨。奉予他們一些好處,樂得通融。走了一趟城隍廟,事情便辦妥了。